赵兰芝尖刺的声音陡然抬高,“哪里还不错?旭阳危急关头能拉一把吗?”
俞思渊透过门缝看去,父亲俞杭疲惫半倚在沙发,母亲赵兰芝背对门口,只能窥见一角侧影。
她常年奔波操劳,身形干瘪瘦削,站在惨白的灯光下更显伶仃。这个要强的女人,从来不轻易流露出丝毫脆弱。
俞思渊鼻子莫名泛起酸意,她忘记了擦头发,手指紧紧绞住毛巾。
赵兰芝轻叹口气,语气放柔,“旭阳多处工地被查封,资金长期不能回笼,槐商集团投来橄榄枝,但你也知道他家做人心胸狭窄又斤斤计较。我实在不想让他插手旭阳。”
俞父仰面嗟叹,“旭阳苟延残喘能多拖一年已经很不容易了。改天我再约顾行长谈谈,他如果也是隔岸观火的态度,旭阳就真的没救了。”
赵兰芝沉默半晌,才试探着开口,“槐商还提出另外的方案——”她顿了顿,“思渊嫁给大公子,槐商无条件注资两千万。”
话音未落,俞杭厉声驳斥,“不可能!你刚刚才说过他家掌权的人品低下。”
俞思渊的心随父亲的巨吼,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旭阳的困境她早有耳闻,工地环保不达标一直被限制开工,再加上前几年鼎盛时期大肆投资,摊子铺得过大,寒冬来临时,收网已为时过晚。资金大部分被困住,形成了恶性循环——没钱就无法开工,无法开工工程就没有进展,银行贷款就迟迟不予批复。
弟弟是父母默认的接班人,公司遇到的关键大事,父母从未过问过她的意见。再加上她自身性格散漫,懒得参与商业纷争,所以这次绊住旭阳的坎儿她并没有体会到有多险恶。
赵兰芝牵强解释,“管事的老人确实人品不好,但他儿子向来低调,早就经济独立了。据说在北京开了公司,已经过了A轮融资。”
一颗心咕咚一声坠落谷底,手指紧紧绞着毛巾,一股悲凉浮上心头。
明明白天和妈妈一起逛超市时,她还曾关切的絮叨不停。原来父母对儿女的好,有时候也会带有目的性。
泪光闪动,念及正值年关,不想在万家团圆的日子起争执,俞思渊咬咬唇,静静返回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她立刻拨通乔迈电话,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个时候,乔迈正与母亲说了会儿话,见她已是昏昏欲睡便回屋睡觉。刚解开皮带,电话就响起来。
他裤子挂在膝盖上方,来不及提好,着急问哭声凄厉的女人,“怎么了?”
哭声呜咽,似乎是蒙在被子里,“呜呜......我一点都不想待在家里......呜呜......我好想离开家......”
俞思渊很少提起父母,有时不可避免的聊到了,也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乔迈猜测她与父母感情淡薄,但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客观存在,丝毫不会影响他对她的信赖。
只是姑娘此刻嚎陶的哭声,让他坐立不安,隐隐心疼。
“你说个地址,我过去看看。”他沉声安慰。
女人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我家在郁秀路郁秀叠墅小区十六......”
后知后觉感应到男人的意图,女人话音顿住,“啊,你不用过来的。” 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慌忙补充,“我没事的,说出来好多了,你不用赶过来的......”着急忙慌解释一通,尾声时她略带撒娇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像是劝他不要冲动,也好似祈求他能过来。
男人目光更沉,淡淡说了句,“等着。” 大手直接挂断电话,利落提起裤子,拔腿而出。
俞思渊狠狠咬了下唇一口,都怪自己,顺耳听到一句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便矫情的哭鼻子。
天寒地冻夜漆黑,他从六十公里外的地方赶来,该有多危险。
忐忑等了一小时,手机果然在意料之中响起。
“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男人的声音仿佛被冷风吹透,刺骨凉意透过无线电传过来。
俞思渊在兔子摇粒绒睡衣外层套上一件羽绒服,悄悄打开房门。
弟弟俞思洲正在客厅开着电视玩手机,见状随意问了句去哪里。
她低头疾走,半张脸埋在羽绒服领子里,以致声音模糊不清,“去便利店买个东西。”
穿过清冷寂寥的路灯,披着凛冽呼啸的西风,俞思渊找到等在围墙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