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眉心猛然一跳,是真的怒了,“你还记得你当初选择我是为了什么吗。”
沈意却沉沉的笑了,“下次不会再这般鲁莽了。”
墨玉却兀自提醒着他,
“阿意,你明明知道我宁愿不要当那个寡人,也要你能好好活着。”
沈意轻轻的合上眼,轻轻道,
“可是你若不去当那个寡人,又怎么能给她报仇呢。”
所以,他可以挡在他的身前遮蔽那一切的风雨,只为了他能好好的坐上那个位置,然后,让那些人全部给小歌儿陪葬。
一片清透的碧玉葫芦里,九歌紧紧的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葫芦嘴里忽然透进来了一道烛火的光亮,九歌抬头望了望,难道楚南山又喝多了,不小心打开了葫芦?
耳旁听到的却是,
“楚南水,难不成你是这玉葫芦变成的。”
墨玉低沉的嗓音,带着三分调笑,七分游离,听着分外的勾人心魂。
可这个时候的九歌一心牵挂着沈意,咬牙不管不顾的钻出了葫芦,飘飘荡荡的就跑了出来,眼前的是沈意家的宴客厅,一如既往的雅致宁和。
丝竹生生中,酒意正浓,一旁的楚南山看似醉意朦胧,已然分不清黑白的模样,九歌垫着脚尖一点点挪出了大厅,然后就按照自己脑海里的方向开始狂奔,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楚南山不经意望过来的眼神。
九歌已经忘了,自己之前的五年时间为什么没能进得来沈府,等她想起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笼罩在沈府上空的保护屏障反弹掉落在了后花园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然后再一次的深刻意识到,楚南山哪里是道长,明明就是个老狐狸精,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所以才放心的让墨玉把自己放出玉葫芦。
然后,就听到了箫声悠悠,极为耳熟。
远离宴客厅的后花园里,有一座六角亭,那个六角亭的名字原来叫做揽月亭,非常的雅兴,后来硬生生的被九歌改成了望歌亭。
那时的九歌义正言辞道,看什么月啊,等我们成亲了,就让你天天看我,只准看我。
原以为那时候沈意识没有办法才依着自己,没想到自己都死了五年了,这座亭子的名字仍旧是龙飞凤舞的望歌二字。
今晚的月亮不是特别好,昏昏沉沉的,只是那六角下的六只灯笼将亭子照的无比明亮,尤其是闭眸吹曲的沈意,看得无比清晰。
九歌咬咬牙,走上了前。
靠得越近,沈意脸上的哀伤就越清晰,那袭雪白如鼻尖新雪的衣角,就在自己眼底,九歌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再同往日那般,拉拉他的衣角,指尖却只拉了一道虚空。
九歌的心随着沈意哀伤的曲调无比难过,她很想哭,却没有眼泪。
她最爱的沈意,此后就再也没办法爱了。
“春江花月夜。”
一曲终了,了了余音在花园间飘荡,沈意细细的摩挲着掌心的长箫,唇边拉出一抹似枯叶缓缓从树尖不断飘落的惨淡笑意,
“这是她最喜欢听的。”
是,是我最喜欢的,你还记得,你都还记得。
九歌雀跃的抬头,细细看着沈意的眉眼,还跟从前一样,好看极了。
却没想到不远处,传来了杜若不明悲喜的声音,
“让你至今如此不能忘怀,想必九泉之下的她也能安心了。”
沈意恍若未闻,兀自道,
“今日是她的生辰,原本只差三天,她就能变成大姑娘了。”
杜若扶风弱柳般走了过来,轻轻攀上他的手臂,关切道,
“我知道你心疼,可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你的伤才好一些,大夫说不能再吹风了。”
九歌眉心一跳,他受伤了?怎么伤的?伤在了那里?恨不能扑到他的身上,一寸寸地关怀,却无能为力。
“我们回屋去说,好不好?”然而杜若却可以。
九歌站在那里,目送着杜若扶着沈意一点点远去,她原本想要跟上去,却还是停在了原地。
冷风吹进眼睛里,再从脑后穿过去,来去幽幽,什么都不会留下。
因为,她只是一个鬼魂啊。
九歌看着看着,就想哭,哭着哭着,就想笑。
挺好的啊,沈意有人会好好的照顾他,她不用再惦记了。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楚南山已经不见了,墨玉独自举杯,摇摇晃晃,依旧打量着那只碧玉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