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家虽然还是自己的家。她没想到,出了一趟嫁,她却成了家中的外人。在钟府孀居整整七年,一开始还好。众人念着她命苦,都怜惜她,到了后面几年。就有些嫌她了,几个嫂嫂拐着弯劝她母亲再给她找一户人家。
她母亲一开始不同意。拒绝了四五次之后,态度也软化了,只是给她找的那些人家一个不如一个,她自然是死都不肯嫁的。幸好皇后娘娘是她儿时的手帕交,心里还惦念着她。
武威侯年纪不算大,也才三十多岁,长得又周正,刚封了侯,跟她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错过了他,只怕再也寻不着这么好的人家了!
钟雪盈从红盖头的流苏间隙往外看,正看到尚知章的鞋子,步子沉稳,坚定有力。
听着喜娘高呼「拜堂」,观礼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不知是谁家夫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高声喊道:「哎呀,这是谁家的丫鬟,晕倒了!」
尚宛妗同别的小娘子躲在屏风后面看拜堂,听到惊呼,忙向混乱的源头看过去,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
尚二夫人着急上火,她一直担心着婚礼上会出乱子,这不,果然出乱子了!忙带了人上前把那昏倒的丫鬟扛了下去。
尚宛仪哎呀一声,惊呼道:「那不是爹爹房里的丫鬟吗?」
声音不算大,可钟雪盈带来的嬷嬷就靠近屏风站着,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当下心里一动,拉过钟雪盈身边跟着的贴身大丫鬟雀儿,压低声音知会了一声,就匆匆朝着那晕倒的丫鬟追了过去。
尚知章看在眼里,怒火骤然就升了起来,他认得那丫鬟,原先是他房里的,后来老夫人做主给了元娘。心里暗骂尚宛妗不懂事,在这种时候居然没有看好丫鬟,当着这么多人耽误了他的吉时丢了他的脸!
钟雪盈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双手死死的绞着喜绸,心里惊疑不定。
接着便是拜堂,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之后,尚知章出去陪众人喝酒,尚二夫人则带了尚家的小娘子们进来陪新鲜出炉的尚大夫人说话。
二夫人笑得有些勉强,语气干涩,一一让尚家姐妹们上前给尚大夫人见了礼,然后道:「大嫂,让她们这些小孩子在这里陪着你,我外面还有事情,就先走了,改日再来跟大嫂请罪。」
钟雪盈心里惊疑不定,轻声细语的应了,听着人走了,才问一句:「刚刚拜堂的时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尚宛宛没有什么心机,怕钟雪盈太过担心,解释道:「是大姐姐的丫鬟,不知怎么的晕了过去,不是什么大事。」
钟雪盈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难怪大小姐没有过来呢!」
尚宛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扭头看到尚宛逑,眼珠子一转,拉着尚宛逑附耳吩咐,然后就不动声色的看着尚宛逑,等着她开口。
尚宛逑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不快,面色天真,语气轻快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姨娘带了大夫进来,要给桂妮姐姐把脉呢!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钟雪盈因为这话又惊疑不定起来,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打算等自己嬷嬷回来了再问问。
不一会儿,曲嬷嬷就神色复杂的回来了,强打着笑脸支走了尚家小姐们之后,曲嬷嬷关上门,义愤填膺的对钟雪盈道:「那丫鬟怀孕了。」
钟雪盈先是一惊,然后神色讥诮,冷笑道:「听说尚大小姐之前是在彭州的,果然没什么教养,连自己房里的丫鬟都管教不好!」
「那丫鬟虽然是尚大小姐院子里的,」曲嬷嬷说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可尚大小姐来锦都之前,那丫鬟却是跟着侯爷的!」
「什么!」钟雪盈猛地站起身来,盖头下面的一张俏脸难看得不行!
「小姐,你才刚过门,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曲嬷嬷握着钟雪盈的手,对于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遭遇很是心疼,「若是就这么算了,只怕从此他们就当你是好拿捏的了!」
大丫鬟雀儿跟着附和:「小姐,这才刚进门呢,就出了一个怀孕的丫鬟,放任下去,以后再闹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小姐可怎么办?嬷嬷说得对,这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钟雪盈紧咬着嘴唇,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最后到底是听进了曲嬷嬷和雀儿的话,回握住曲嬷嬷的手,带了些哭腔:「嬷嬷,我该怎么办?嫁都嫁了,我该怎么办?」
曲嬷嬷眼珠子一转,吩咐雀儿道:「等下我和小姐往外走,你跑快些去通知侯爷,就说我们小姐要回钟家了,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