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婿_作者:许乘月(212)

  抱着她腿,坐地上,哭。

  他说得一本正经,沐青霜没绷住,终于笑了出来,抬手一掌将他的头给按到地垫上。

  “这淮南怕是有毒!”

  好端端的贺大将军,去一趟回来就疯得没边没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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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青霜的脾气一向是来得急去得快,加之贺征“认罪态度端正”,一顿完全、彻底的单方面殴打后,花阁里原本紧绷压抑的气氛慢慢就缓和下来。

  贺征倒了一杯水来,顺势与她并肩而坐,两人双双背抵着角落的墙面,一抬眼就正对上窗外炽盛明媚的光景。

  他也不将那杯水给她,而是殷勤送到她唇边。

  “卖什么乖?我自己有手。”沐青霜嗔他一眼。

  贺征抿了抿上扬的唇,不小心扯痛唇畔新伤,嘶痛出声,颇有故意卖惨之嫌。

  沐青霜心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到底顺了他的意,就着他递来的杯子浅啜一口。

  温热正好的清茶入喉,一路浸润而下,使人如茶叶般慢悠悠舒展开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沐青霜扭头,认真地看着他。

  贺征将她剩下的大半杯茶水饮尽,顺手将杯子搁到一旁,后背抵着墙面,略略垂脸,遮住面上有些狼狈的赧然与心虚。

  “被吓到了。”

  当年在江阳关孤军守城,面对几乎五倍与己方的敌军围困,陷入粮草断绝、与友军音讯全无的绝境时,他都没有那么慌过。

  “先时接到齐嗣源的公函,提到你与纪君正协助拿下了宗政浩。回来后,竟又从陛下口中听到你与纪君正似乎已经议定婚期。”

  因为沐武岱的事,沐家自迁居镐京之后便一直甚少与外界来往,对昔日故交友人更是避而远之,生怕牵连了旁人。

  可贺征才离京一段时间,沐青霜便在大半夜与纪君正一道现身街头,这叫他当真是不敢深想,更不敢掉以轻心。

  虽说他很清楚这俩人从年少时就是“狐朋狗友”的关系,可他毕竟在利州生活了近十年,见过、听过许多利州人在感情上来得热烈去得凉薄的洒脱随心,由不得他不怕。

  他一直都认为,在旁人看来是这姑娘喜爱他多些,可其实上是他非她不可,而她则未必。

  从年少时情窦初开起,沐青霜从不遮掩自己对他的心意,也会因他的言行或喜或恼,却很少强求他一定要给予怎样的回应或结果。

  因为,喜欢一个人,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事,但若是求而不得,她虽会难过会伤心,她的人生照样完好。

  毕竟沐大小姐生来什么都不缺,她打从最开始,就已经活成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之努力的模样。

  无论是从前沐家在利州煊赫一方时,还是如今在镐京不得不在人前低眉忍气,她的家人、亲族始终都给予她足够的疼爱与呵护,任何时候都有人与她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她与人相交好恶坦然,赤忱通透,能将心比心,从不得理不饶人,因此也就从不缺情谊甚笃、肝胆相照的朋友。哪怕大家天各一方数年,遇事时仍旧会先顾着对方的,再相聚时,也依旧像从来不曾分开。

  就譬如沐武岱遇事后,第一时间顶着巨大压力赶去接手残局的人是敬慧仪。她的介入顺利避免了藏在暗处的有心人再横生枝节,在保全沐武岱与沐家之事上出力并不比贺征少到哪去。

  家人、朋友、关爱与呵护,甚至财富名望,沐青霜什么都有的。她性子看似激烈,其实很少大起大落、患得患失,因为她本身就活得足够充盈。

  所以她站在高处时能俯首待人,跌落低谷时便安然蛰伏,进退从容,张弛无畏,热情、敞亮、通透、爽朗、不计较。

  这样美好而不自知的姑娘,又怎会少了儿郎们的仰慕。

  旁的不说,就只当年在赫山时,若非她一门心思都在贺征身上,很容易就能发现不少邻班同窗们偷看她的眼神,是何其热烈,何其羞怯。

  这些,贺征一直都是知道的。

  这么个生来什么都不缺的姑娘,只要她想,随时都能从一段感情里抽身而出。

  他从来没弄明白她究竟为何会倾心于他,所以就更不确定,她是不是会终其一生都只看着他一人。

  当年他离开时不曾与她有什么承诺,因为他怕自己不能活着回到她面前,也深信只要没有这样的承诺,她便可以好好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