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兄,你说,我比之我大哥,如何?”
“你是说喝醉酒后的怂样吗?”白谨嘉毫不客气,“怪不得芸娘子不愿意跟你。”
叶景印一惊,抬起身子:“你怎么知道?”
“你大哥无声无息地解决了你派去暗中保护芸娘子的武士,又能影响官家,让他下令芸娘子归家,而你只会借酒消愁,你说谁厉害?”白谨嘉将酒瓶放在他身边,“你要喝就喝个够,不过这次我懒得作陪。”
“等等!”叶景印翻转身子,一把抓住她的衣摆,“白兄,连你也觉得我比不上我大哥吗?你们,你们都看不起我,哪怕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把叶家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庶出就是庶出,你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
白谨嘉步子一顿,美丽的眸子中浮起云雾,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良久,才缓缓道:“嫡出又如何,庶出又怎样,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祈求别人看得起你吗?”顿了顿,又道,“芸娘子虽然温柔和顺,其实性子很倔,她宁愿一生不嫁,也不会做妾的。你口口声声地说想要她,却一点儿都不了解她,那不是爱,那只是怜惜和占有欲罢了。”
说罢,衣袖一甩,走进屋去,叶景印缓缓地躺在台阶上,看天上白云自卷自舒,落叶如梦凄迷,麝烟微,夕阳潜下小楼西。许久,眼睛被泪水糊住,他猛地起身,抓起酒坛,狠狠砸碎,佳酿四溅,他的眼神随着琼浆在地上蜿蜒,良久,良久,终于闭上双目,转身踏月而去。
第9章 雪夜异闻
临安冬日的风是阴冷和潮湿的,清泠轩中没有种冬季开的花,此时一片萧条,芸奴坐在池边,看着枯萎颓败的荷叶发呆。
自那之后,二公子再也没来找过她,她也没有出门的机会,只整日在这狭小的清泠轩中无所事事,像一只困在井底的青蛙,只能努力仰着头,从窄小的井口仰望蓝天。
每在这园子里多困一天,她就越想念白公子,那个唯一一个曾为她舞蹈的人,唯一一个将她当做朋友来对待的知己。
思念得久了,会让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有时候她会想,或许她们在很早以前的某一世的确是认识的,或许还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纠缠,但那些过往都已经被她忘记,消散在漫长的轮回之路中。
那些记忆的碎片,或许永远都无法找回了。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枯萎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她的眼睛上,微微有些疼痛,她抬起头仰望那棵只剩下寥寥几片树叶的高大黄桷树,纵横交错的枝丫间有一些疤结和树洞,其中一只树洞特别大,里面黑黝黝的,忽然,有两颗珠子闪烁了一下,不,那不是珠子,那是——眼睛。
“既然你那么想她,为什么不跟她走呢?”树洞里的那双眼睛嘻嘻低笑,“这个园子困不住你,你想去哪里都行。”
走?芸奴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跟白公子走,白公子是个随性之人,带着她,可能是一种拖累吧。
“莫非你是喜欢上大公子了?”那双眼睛略带嘲讽,“嘿嘿,死心吧,他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小丫头的,除非你用点儿小小的幻术。”还没等他说完,芸奴就从袖中掏出一只糖卷子,朝它扔过去,树洞中伸出一只细小干枯的手,像一截枯败的树枝,敏捷地抓住卷子,树洞里立刻响起咀嚼的声响。
芸奴转身欲走,忽然听它用含混不清的嗓音说:“作为答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芸奴不为所动,它又说,“是关于大公子的。”
少女步子一顿,微微侧过脸颊,那双眼睛闪动着狡黠的光,低声说:“每个月月底,他都要离开三日,你知道他去了何处吗?”
阖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大公子的这个奇怪癖好,大夫人曾问起,他只说是和朋友出门游山玩水,据说大夫人不放心,曾派人暗中跟着保护,但不到半日那些人便回来复命,哭丧着脸说跟丢了。如此几次,家中人便也不再过问。
但它仍然是一个谜,一个令下人们胡乱猜测的怪异秘密。
“大公子每次出门,都是去见一个人。”
谁?芸奴在心中问。
“他见的那个人,与你有莫大渊源。嘿嘿,今夜便是他出门会友的日子,你何不自己跟去看看呢?”那双眼睛往洞里一缩,隐于黑暗之中,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