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魂再度飘了出去,可是这一次他来到一个破旧的公车站牌前,他看见一名穿着斗篷看不见脸的人,隔着阴阳,问他:「你的双亲和妹妹,我只能救一个人,你选择谁?」
为什么只能选择一个呢?他想问,但声音彷佛被某种力量掐住。
「我再问你一次,双亲和妹妹,你选择谁?」
脑海中浮现事故发生前一秒景象,他看见父亲两手放开方向盘,身体往母亲的方向飞扑,用身体、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他深爱的妻子。
「我再问你一次……」
眼前人的声音宛如死人般冰冷,可是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掀动嘴唇,使尽力气也无法发出声音,眼神焦急地看着前方的斗篷人影,眼眶干涩得像火在烧。
求求你,救……救……我的……妹妹……江苹。
无法发出声音的人,只能露出一双凄切酸楚的目光。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美好的幸运吗?
入夜,山区的温度降得特别快,吴竞不知不觉睡了三个钟头,醒来时房间的光线暗了,他站在外推的扇形阳台上,凝视底下庭院里正和一群孩子玩耍的江苹。
巴山隐察觉他的目光,抬起头来看向他,两个男人交换了一记眼神,懂了对方的心思。
吴竞漫步到后山的燕尾凉亭,过了一会儿,巴山隐也走上凉亭。两人肩并着肩站着,天际皎洁硕大的月亮,在两座山头上悬着。
吴竞看着特别大的月亮,忽然道,「啊,今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级蓝血月……」
蓝月是指一个月份中的第二次满月,称之为蓝月。今年刚好是超级月亮、蓝月、月全食三种现象同时间发生,合称为「超级蓝血月」。
「你对这个有兴趣?」巴山隐问。
吴竞背倚靠栏杆,「也不是特别有兴趣,只是忽然想到罢了……超级蓝血月被视为异象不祥之兆。」
「原来你这么迷信,」巴山隐很意外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直接说了吧,男人之间没有秘密。」
吴竞轻笑:「我的小师妹……朱心,你还有印象吧,」
「哦,你曾提起过那个只会煮泡面加蛋的女孩子,你们怎么了吗?我记得你发现她身边有可疑人物,所以留心了好一阵子,事情都顺利解决了吧?」
「都顺利解决了,我还当了红娘。」吴竞想起自己无心牵成了一段佳缘,心悦不已,何况轩辕家族的老三轩辕黑,特务界的抢手货,是朱心好运气捡到大钻石了。
「那你这趟回来,应该很高兴,为何闷闷不乐?」
吴竞不知该从何说起,抬头看见了月亮,想起今年是暌违一百五十二年的超级蓝血月,脑中响起了朱心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叮咛:
大师兄,今年对你而言真的很危险!
各种不详的现象,三合一大集合。
你不要不信我的话,我真心想你长命百岁。
「巴山隐,你觉得我会活不过二十九岁吗?」
见吴竞表情不是在说笑,巴山隐也沉了脸色,「如果让你们江家都遭遇那样的事情了,还不肯放过你……我觉得这样的命运太残酷了,上帝不会这样安排的,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找到方法破除江苹身上的诅咒。」
吴竞是个无神论者,不信神也不信鬼,要说他唯一相信的,唯有在国道山崩,生死交关之际,他见到的那名身穿斗篷看不见脸的神秘人物,他的思绪回到多年以前……
那名出手救了他和江苹的神秘人物,告诉他,江苹虽然避开了死亡,但很遗憾只能活在江家庄园的土地范围内,也就是那件她父母留下来的房子,而且她将永远被困在十八岁的时间里。
江苹无法踏出那栋彷佛受到诅咒的红顶白墙的屋子,她只要打开庭院的铁门踏出一步,人便会莫名的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切,从零开始。
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巴山隐是南王卑南族的祭师,也曾替他询问部落的首席女巫,江苹身上的异象要如何解除,得到的答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和巴山隐为了解开这奇怪的现象,到处寻求方法,他不希望江苹一辈子困在这不到六十坪的洋楼,这非他的本意。
这样的行动却引发了反噬现象,他发现一年又一年过去,江苹渐渐忘记他是谁,只记得有一个叫江旭的男孩是她的家人。他也发现江苹的容貌停留在二0一0年,再无其他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