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时,主院中已是灯火通明。因为不少佃农住的在田地附近,离主院还有一定距离,赵骞已经派出一部分护卫各处去通报讯息,叫醒佃户以免被偷袭。也有不少离得近的佃户已经拖家带口奔来主院躲避,陆微和红樱指挥着老弱妇孺往主院排屋的下人房里躲避,壮年男丁和剩下的护卫以及护院、男仆都拿着兵刃守在主院围墙和大门跟前,严阵以待。
喊杀声越来越近。赵骞微微皱了皱眉,这里因为较为偏僻的缘故,常年都备了刀剑等物以防匪徒,但是像这种情况下显然弓箭比较合适,可惜只有他和几个护卫带了弓箭,数量也不多。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看起来外面的人也没有带弓箭,不然他们就毫无胜算。从声音判断这批匪徒至少有近百人,单凭这些没有受过训练的佃户和家丁,只怕抵挡不了多久,他已经第一时间派出护卫带着名刺到城中求救,但是看情形,至少要撑到天亮才能等来救兵。
主院三面都有匪徒,只剩靠河的一面没人,倒可以以河为凭,暂时抵挡一阵子,只是这么多女眷,尤其是陆微,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像是觉察到了他的不安,陆微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扬起脸对他一笑,微红的火光下,她的神色生动活泼,让他一下子就放下心来,于是也回报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鼓噪声越来越近,赵骞登上内院墙头遥遥一望,下来时神色越发肃然,低声向陆微道:「情形不对,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像是匪徒,庄里这些人绝不是对手。」
陆微焦急地问:「能撑到明天早上吗?」
「难,咱们人手太少,武器也不行。」赵骞神色越来越沉重,道,「我让护卫护着你先走,庄里还有几匹马,你骑马走。」
说话之时,已经有匪徒开始撞门翻墙,家丁拼死挡着,喊杀声此起彼伏。
危急之时,陆微反而平静下来。她一生所经历最险的时刻无非是千岁山被挟持,彼时她孤身一个,随时都可能送命,此时至少还有赵骞相伴,想到这里,她立刻做出了决定,断然说道:我不走,咱们在一处彼此还有个照应,一旦分开,反而更加麻烦。
赵骞神色松动了一点,跟着更加急切地说:「不行,你先走,咱们扛不到明天早上。」
「我不会跟你分开的。」陆微向他一笑,「说好的,咱们在一处。」
赵骞知道她素来极有主见,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走,他紧张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慢慢道:「既如此,好,咱们在一处。」
摇曳的火光中,身穿黑衣的匪徒身手矫健地砸门,翻墙,没有人指挥呼喝,行动却异常迅速有力。
庄头在赵骞的授意下战战兢兢地高声呼喊道:「是哪个山头的朋友?咱们这里是京中贵人的庄子,朋友们若是求财,我家主人愿意给兄弟们银子,只求不伤人。」
回答他的是沉默和更加猛烈的攻击。
这下连陆微也发觉不对。匪徒打劫,所求无非是财,最多再加上掳掠妇女,哪有这样一声不吭只管撞门的。况且拜王氏所赐,她也见识过千岁山的匪徒,那帮人满身匪气,毫无秩序,绝不是这样井然有序的行动。
王氏……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说道:「赵昱?」如果来人不是匪徒,那唯有赵昱各样都对的上。与他们夫妻仇深似海,自己又正在军中,手中有人可用,况且他投靠了绍王,如果绍王干预的话,瞒过京城附近的衙役守军过来袭击他们也不是难事。
赵骞眉梢一挑:「你是说?」此时他也想到,赵昱是最有可能的人,他进京的时间未免挑的太巧了。
「如果是他的话,那就不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不图财了,因为只想要我的命。」
「或许还有我的命。」赵骞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是他,那么这些人可能是士兵。」
士兵的话,怪不得行动这么整齐划一了。今晚看来是一场恶战。
想到这里,陆微立刻吩咐庄头的媳妇说:「你带几个健壮的婆子去厨房,所有的锅灶都烧起来,油或者水,有什么烧什么,烧的滚滚的。」
那婆子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飞快地走了。所幸厨房就在主院旁边的跨院,因为靠着河,所以并没有匪徒过来,几个婆子很快抬来了一桶桶的滚油。
赵骞看了一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叫来几个壮年家丁,将油桶分到各处,命守墙的人看见匪徒就泼。几个悍勇的匪徒很快搭着梯子在墙头冒了出来,家丁顺手就是一瓢滚油,几声惨叫之后,几面墙陆续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