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杀了师父,是你!”君不顾花了六十年想要遗忘的事,没有一丁点防备就被强行撕扯了出来。云城的死状犹在眼前,那个他最敬重的师父,倒在了血泊里,而他的手里,正握着凶器。
看着君不顾几乎崩溃,澹台月不依不饶,“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当你看到云城并非你所坚信的那般高洁,你是不是满心的失望、愤怒、怨恨、憎恶?你以为,收了一个与他有六七分相似徒弟就能减轻你的罪恶吗?我告诉你,从你那一剑刺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你手上的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你注定一辈子都要背负着弑师的罪孽!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里!”
“妖女!我杀了你!”
这一次,君不顾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甚至还给了徐叔夜还手机会。君不顾的本事,徐叔夜学了大半,只是因为年纪尚轻,内力有所差距,所以抵挡起来有些吃力。不过此时君不顾已接近崩溃,行动速度和招式的利落程度都大大降低,这才让徐叔夜勉强拦下了他。
“师父,你清醒一点!”
被徐叔夜这么一喊,君不顾才如梦中惊醒一般恢复了些神志。
“你若杀了我,这个小丫头也会死。这个小丫头若是死了,你徒弟不仅会恨你一生,甚至是效仿你弑师也说不定!”澹台月倒是一点儿不怕,在一旁添油加醋。
“你闭嘴!”徐叔夜话音还未落,又被“弑师”二字刺激到的君不顾脸色骤变,大喝一声:“妖女休要蛊惑人心,今日,我便送你上路!”
君不顾毕竟是武林神话,即便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徐叔夜胜算也不大,加之澹台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所以他不敢恋战,寻了个破绽带着澹台月先离开了后山。
“阿朗,你跟祁芳说一声,我们有急事,先走一步!”徐叔夜怕澹台月再折回去刺激他师父,所以点了她的穴道把她放到那匹黑马上,驾马而去。
“已经够远了,该解开我了吧?”澹台月骑在马背上,靠着徐叔夜,懒洋洋地道。
徐叔夜勒马,一想起方才的场景便怒火中烧,“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不过是跟老朋友叙叙旧罢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若不是你,我岂能这么容易就找到他。”
“你利用我?!”
“还不算太笨!”
第四十八章
对于澹台月来说,得知君不顾还活着,纯属意外之喜。她没想到的是,为了逃避愧疚,君不顾竟然学会了自欺欺人。当年的事情,若只剩她一个人记着岂不孤寂?
六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她刚从紫云观叛出不久,途经一处竹林,行走之间,忽听不远处似有野兽低吼。还未待她走出两步,面前的山道已被一只野狼占据。那只狼左右盘踞,注视着澹台月的一举一动。她不会武功,若是硬拼,绝无可能从这只狼的爪牙下逃脱。她唯一擅长的便是催眠,但那从来都是对人的,对动物却是从没试过。
她心里怕极了,但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所以她死死地盯着那只狼的眼睛。那只狼先是露出凶狠的样子,龇了龇牙,而后突然低吼,前肢抵住身子,做出攻击前的架势。澹台月牙根紧咬,手从所扶的竹子上放下,她迈开步子,一点点地朝那野狼靠近。她每靠近一点儿,野狼的气势便软一分,就在她快要得胜,逼得那野狼夹尾而逃时,一把柴刀飞进了野狼的脖子里,野狼抽动着身子“呜咽”一声,倒在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从竹林中跑过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背着大大的竹筐,筐子里还有几根笋。他很利落地将柴刀从野狼喷着血的脖颈中□□,在一旁的杂草上擦拭干净。
澹台月没有答话,她观察着眼前这个身手很不一般的孩子。小小年纪见了野兽却一点惧色也无,看到鲜血喷涌的野狼尸体依然面不改色,成人尚且要发怵的事,一个孩子何以如此?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会被吓傻了吧?”彼时还未长成的君不顾好奇地看向眼前这个一身灰衣的女子,“天色不早了,你一个人下山可能会有危险,要不然你先随我回师门,明日天亮了再下山?”
澹台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寒山派为何物,只是无处可去,寻个安身之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