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查过,胃癌手术大概要花费三万元左右,也不知道这次回去要出多少钱。可怜她的银行卡,今天刚破万,转眼又将山穷水尽。
潘杰有些不明所以:“应该不用你出钱吧,妈只是太想你,希望你回去看她一眼。”
潘妍在心底冷笑,她想到半年前刘阿姨返还的房租,想到好多年前苦求而不得的高中学费。若是第一天认识张秀华,她还几乎要信了潘杰口中的母女情深。
“你买票准备回家吧,我的事到时候再说,我们周末再联系,路上注意安全,”
她匆匆挂断潘杰的电话。下班时她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在人生低谷,没想到命运没有跌停板,时不时就会伸出黑手,把她扳在悬崖边上的手指头一一掰开。
事事不顺,处处伤心,潘妍觉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才会投了这么一个胎。
虽说这世上比她凄惨的人数不胜数:中东人民在战火中艰难求生,贫困山区里的人们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过上现代化生活。
可那些都离她太过遥远,身边的人们都过着肉眼可见的幸福生活,她一路挣扎着走到现在,没办法不去羡慕。
潘妍在脚下垫了几张纸巾,蜷起双腿,坐在长椅上,低下头紧紧抱着膝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这个姿势让人透不过气来,然而她只有自己抱住自己才能有些安全感。
傍晚在公园散步的人不时从她身边走过,她听得到人们的交谈和欢笑。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幸福快乐的,只有她一个人挨着痛苦之神永恒的鞭笞。
一只小狗娇嫩的叫声传来,声音大概是从她的长椅下方传来。
她的长椅下方?
潘妍慢慢从膝盖之间露出脸,透过长椅的缝隙看向下方,果然有一团白色的物体。
“哟,瓜姨,你这是在练瑜伽吗?”
为她省了四百元疫苗钱的邢藩牵着灯泡,欢快地和她打招呼。一秒钟之后,他僵住不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潘妍胡乱地擦了擦泪水:“你是四川人?”
“不是啊,就算我不是本市土著也是省内的人,难道我说话有四川口音?”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瓜姨?我以为川渝人士才会用这个字眼。”潘妍不好意思再缩在椅子上,缓缓把腿放下来。
邢藩自来熟地不请自坐:“你不是阿瓜它姨嘛,我说个简称而已,瓜这个字在四川话里不是傻的意思吗,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你出言不逊。”
“那么,灯哥,你的狂犬疫苗还有几针要打?”
看到他和灯泡,潘妍就立刻为见义勇为人士的人身安全担心起来。
“你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力练就得不错嘛。”邢藩投来赞赏的目光。
“还差最后一针,十四天后在下又是一条好汉。”
他握拳作深沉状,然而打过狂犬疫苗的手臂可能还有些痛,他瞬间破功。
潘妍见他强忍疼痛嘴角抽动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清涕。
反正最狼狈的时刻已经被人看见了,潘妍索性放飞自我,不在乎自己在邢藩面前的形象,神情自若,当作无事发生,低调地在包里翻找纸巾。
她悲催地发现,刚刚垫鞋底下的那两张纸巾是她最后的存货,早知如此她就不那么奢侈地全部用掉了。
倒是邢藩,见她处在窘境,从身边变出一包湿巾给她。
“谢谢,现在很少有男生这么精致了,还会带湿巾出门。”对于解救她于水火的人,潘妍毫不吝惜对他的夸赞。
“过奖过奖,我受之无名,如果不是出门遛狗,我也不会带这些。”邢藩指了指蹲在他脚边玩尾巴的灯泡。
潘妍这才注意到,灯泡的身上背了一只小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哎,你雇佣童工可是违法的呀,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她的好奇心被勾引出来。
邢藩解下包包,将内置物件一一取出。
“都是给它用的东西,你看这是拾便器和塑料袋以及一次性手套,还有它方便之后清理用的湿巾。我们家灯泡从小就自力更生,早早就体验了作为雪橇犬的工作。”
“你拿擦狗的湿巾给我。”潘妍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幽幽投去谴责的目光。
邢藩正是说得兴起,大手一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