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勒想起成辛妈妈说过,她草木皆兵,警觉了二十多年,但凡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夜不成眠……
余勒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愧疚与无力感。他太自以为是!太想当然了!
现在好了。他彻底搞砸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自己?是不是从那夜站在成辛房门的那一刻就错了?更不应该暗许不可靠的未来让成辛抱以厚望?
余勒正深陷苦恼与怀疑之际,白薇打电话过来。语气急切地要求余勒尽快到单位。具体事宜,不宜在电话中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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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金线勉强自己去理货,却不能控制自己心思飘摇。
现在回忆,感觉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兴致冲冲,献宝一样跟刚哥说了上海户口的事情。三天之后,她再次电话询问。刚哥怀着几丝犹豫,还是答应了她。
为此,她做了一两周的好梦。
有钱、有闲、有户口的美好未来,就在拐角向她招手。
然而一两周之后,她就开始隐隐生出不安来。
国际银行账户上的钱流水一般花去了三分之一,那可是一笔巨款,明明流水的势头减了下来,刚哥为何迟迟不趁机动身?不是湘州乱到不需要再添乱了吗?为什么还不趁乱离瓮?
金线不敢问。
不是怕刚哥,而是怕……
金线无数次自嘲,自己亲手推出去的男人,是否哭着也要接受由此生出的劫难?
记得那时赵洼村还是他们的秘密据点。他们供给村子封口的钱财及延续村子存在的男娃娃。村子给他们提供便利,收纳、照料一时没有贩卖出手的婴孩。
许是他们的宽容肥了族长弟媳的心,她要求为傻儿子“求”一个老婆。那时候他们的日子顺风顺水,就那么顺口答应了。
一个被,拐,后,因为估价太高反而滞留的姑娘,在接连遭受一些集团内不自律的男人的欺负后,精神处于崩溃边缘。她便暗中做主,将那姑娘许给了那家的傻儿子。
傻儿子的娘对她千恩万谢的时候,她还自己感觉良好。
当初以为小事一桩,日后回顾,却是影响后来的大事情。
第207章 不敢爱
记得那时候她还向傻儿子的娘象征性地要了一元钱,表示“卖掉”,而非“白送”。做他们这一行的,规矩是要守的!
彼时她还为自己的风趣幽默乐了很久,现在想来,真是笑话!
事情是怎样从一桩小事变成大事的?
怕是要追溯到她那时的心事上。
那时,身边娃来娃往,加上年龄、心境到了,不知不觉,也生出要一个孩子的心思。
只是心思乍起,就被她惊慌扑灭。
一想到那是她怀胎十月小心翼翼养出的小宝贝,她就心软到不行。一想到那是她的肉中肉,血中血,是她的生命之光,是她的灵魂之魂,她就惶惶不安——原因无他,再也没有人像她这般知道,这个世界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地不安全。
年轻妈妈推着童车去买菜。一位貌不出众的面瘫一样的大妈欺身过去,高度正好挡住妈妈的视线。年轻妈妈埋身捡菜的瞬间,另一个中年妇女已经借着给宝宝擦口水,掩了宝宝鼻口乙醚,然后利落地将孩子从小车内抱走。
一气呵成。
大概只需要30秒。
孩子可能会放进铺了一层被子的编织袋里,也可能放进大号的手拎行李包,也可能换上一件色泽暗淡的衣服抱着走。不需要走太久,接应的车就在拐角。
家门口,公园里……每一个不被摄像头覆盖的地方,都是他们的天堂。
她曾经连续三周盯一个疯狂热爱孙子的奶奶;也曾连续两周盯一个号称为了孩子而全职的妈妈。她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一个狮子不打盹儿!
不管大家有多热切地爱护孩子,情愿用生命去守护,庆幸的是,还是有很多可供人下手的疏漏之时。
在一个孩子成大的漫漫路上,一分一秒的疏忽,都可能酿成悔之已晚的致命错误!一想到需要时刻绷紧神经,一想到这潜伏的危险,她就紧张得不能呼吸!
世上的人贩子,可不只他们这一家!而且,人贩子集团又不开连锁或子公司,别人哪管她的宝贝是同行之子呢。
所以,不敢想!不能承受!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日子忽然不似以往有趣了。
她想的是,挣下金山银山又怎样,总会老去,总会被他人取代,待到那时,又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