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很美_作者:陈衣归(34)

  她太会做梦了,即便知道他骗了她,事到如今仍然期待着与他结为连理。

  直到那一天,他说,我爷爷不让。她才恍然醒了。

  树荫下,15岁的严禾和13岁的叶卿并肩坐。她静悄悄地开口,“你说,以后还会有人像我爸爸一样爱我吗?”

  “不知道。”他很实在。但是——“但是我是很爱你的。”

  她欣慰地一笑,“叶卿。”

  严禾眼眉低挂,微弱的呼吸声带出浅浅的一句,“人心隔肚皮。”

  叶卿默了数秒,闷闷地“嗯”了声。

  ——

  三月底,严禾父亲的案子有了结果。

  严书南判了六年。

  案子结束以后,严禾去看了一次被爸爸撞伤的孩子。

  三口之家毁于一旦。

  不知道怎么才能洗刷父亲的罪恶,她在病床前跪下了。

  严禾在那一刻体会到了责任的重量。

  她生在这世上,有风骨,也时常会软弱。继承了母亲的促狭,也保留了父亲的仁义。

  严禾无数次忍住想哭的心情,平静地走出医院。

  叶卿穿着淡色的运动外套,站得笔直。

  正是骨子里那股洵洵儒雅的风度,促使女孩子的倾慕都纷至沓来。

  青春期男生最吸引女孩的,是成长时破土而出的气势,高挺的脊梁,过分的俊美和温柔。

  严禾走在前面,挺急。

  叶卿说,“慢点走。”

  她回头,恰好一滴泪落,“嗯?”

  叶卿嘴角噙着淡然笑意,指关节蹭上严禾的脸颊,接住她的眼泪,“我没有纸巾,只有肩膀。”

  她觉得丢人,低头拭干净了眼泪。

  “不需要。”

  严禾也是这几天才发现,叶卿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跟屁虫陡然消失了。

  谁也没有问,谁也没有说。

  好像那个叫小月牙的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卿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一条路从南开到北。

  姐姐睡着了。

  他把脑袋靠在车窗上,静静看着窗户外面人流涌动的小城市。

  这个冬天,一场大梦,几度新凉。

  清醒过来之后,叶卿仍然孑然一身。

  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叶卿升高中,严禾也即将步入高三。

  叶蘅芜找了个有钱人改嫁,不再以她为生活重心。

  虽然每一次见了面仍然亲昵地喊她“囡囡”,可是严禾心知肚明,她和母亲的感情再也无法拔高。

  毕了业出去读书的周访先,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疙瘩。这三年,他没有找过她,连让人捎句话也没有。

  只有一次,严禾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问她,“还在上学?”

  严禾犹豫了很久,没有回,他也没有再发过来。那条信息沉在她收件箱的最下面。

  很多年以后,叶卿看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为什么竹马一般战不过天降?

  因为能在一起的早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倘若互相喜欢,一定有一方拉不下自尊。

  两人心里都有一根像刺一样的骄傲,谁也折不断。

  谁也不愿意先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叶卿父亲因为工作调动,他们一家要去一座北方城市。

  叶城考虑到严禾家里的情况,把她也带去了,他猜想外省的高考制度可能会对女孩子友善一点。

  他一向对男孩严厉,对女孩宽容。

  严禾也不想再待在宁城。

  这个六朝金粉的伤心地,埋葬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没有谁亏欠谁,命运也自会从中作梗,让一切她所珍惜的缘分支离破碎。

  说不清、道不明,她究竟期待过什么。

  四月清谷天。

  去墓地走了一圈。

  叶卿给已故的哥哥烧纸钱,按这儿的风俗,长辈不能给晚辈烧。

  叶卿捻着纸钱点火,跨上台阶的时候,差点绊倒。

  “我天,你可别把自己给烧了。”

  严禾没眼看,帮他把剩下的纸钱扔进了焚烧桶。

  挺拔的少年穿着单薄的校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看着升到半空的火苗慢慢降热,直到金灿灿的纸钱都成为一坨灰烬。

  仿佛他与故乡的缘分也就此尽了。

  第十五章

  在北城的度过第一个冬天,叶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