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出身,不问前路,此番信任早已是尘世难得。
霍离秋没有过多耽搁,趁着太阳未落山,随后朝着中轴大街上一处气势宏伟的建筑而去,一路上依旧是熟悉的吆喝声和细碎的喜怒哀乐。
待她走到建筑门前,此处的勾檐画壁仍旧雄伟壮阔,门前两头金狮更是栩栩如生、朝气蓬勃,更重要的是门楣上用漆金大字入木三分地刻着“武宗玄堂”四个字。
此府是三年前才修建而成的,以武学的传道受业为本,招揽了许多武功精湛的武师在此开门纳徒,过往辉煌之时,武宗堂总舵由霍家人掌管着,立于皇城根下为民服务,而分舵遍布天下,可谓是有人烟处必定有“武宗后人”的存在。
只是现在这牌匾里斗大的“玄”字令霍离秋看得极为不适,加上她现在是以陌路人的身份混在其中,离秋心中微妙的情绪不言而喻。
霍离秋将五味杂陈的心情收拾一番,将袖中的靶师令亮了出来,守卫司空见惯便放行了,待她一走进武宗堂,阿全便冲她惊喜地叫道:“阿离?你病好啦?”
霍离秋干笑几声,见阿全正在给别人当练靶,也没有多搭话,只是轻车熟路地走到靶师房里缠好绷带,随后出来一瞧,阿全已经是鼻青脸肿地在数着手中的钱。
离秋一见阿全手里捧满了几个锃亮体肥的银锭子,禁不住瞪大了双眸,阿全见了便得意地炫耀了一番,道:“今天陪练的是玄氏的一个公子哥儿,富得流油,虽说挨了他一顿打,但给了这么多钱也满足了!”
霍离秋笑不出来,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武宗堂沦为玄氏富家子弟的发泄地,用金银财宝做着人肉买卖,完全与武宗堂最初的信念背道而驰,然而更可笑的是,她也不得不为了生计留在此处做一个靶师——说得好听叫靶师,说得难听些便是当一块任人发泄的人肉靶子。
阿全将银子收好后望着离秋道:“不过阿离你好像比上次看着更精神了?完全不像大病了一场啊?”
“大概是养病期间吃得比较好。”霍离秋随口搪塞道,心里想着因为闭关修炼向玄堂请了许久的病假,也不知道如今的玄堂是个什么情况。
阿全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歇息着,望着水缸里的水给自己的脸敷药膏,嘴上闲聊道:“你说说你还真是个奇女子啊,三年前来的时候就功夫了得,却偏偏不做武师,要来当个挨打的,你说说你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这是何必呢?”
武宗玄堂里雇佣的人分为靶师和武师,前者在底层挣扎,招人不设门槛,唯一的要求便是要保证自己不被打死在玄堂之内,佣金多少取决于陪练对象;后者地位最高,算是人人都要去阿谀奉承的对象,手中也握有一定权力,筛选标准极为严格,需要前往云繁皇宫通过至尊护法的殿试才能赴任——而不巧的是,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尊护法便是霍简。
霍离秋想着自己若是要去求个武师的位置,就免不了要与霍简当面对峙,那场面想来想去实在是非常可笑,沉声道:“武师有什么好的,要经常跟上面的人打交道,太过麻烦。”
阿全倒想起什么来,凑近了些压着嗓子道:“唉,你听说没?刺客宗要上新官了!听说简护法还因此事跟尊主吵了一架呢!”
霍离秋循着阿全的话陷入沉思,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漠然,这泱泱玄氏部落当中,若说谁有这个能耐让堂堂简护法和玄镜吵起来的,她可一点儿也不陌生……
“对了,是不是给男子当陪练,佣金会多一些?”离秋凝望这手上缠着的绷带忽然转移了话题,而阿全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膏药盘,对她惊恐道:“我去!你不会是想去给男子当靶师吧!阿离你疯啦?你这么缺钱吗?你虽然也是个经验丰富的靶师了,给那些玄氏的女公子练练手就算了,可是这男的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万一……那怎么行!”
“打不死就行了,哪儿这么多废话,再说了,我是挺缺钱的。”霍离秋勾了勾嘴角,随后便公然地冲着刚进门的“客人”迎了上去,阿全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心中满是五体投地之敬佩感。
果不其然,这新客人还真没手下留情,赶巧今天又心情不好,不管是男是女,冲着靶师便是一顿狂揍。霍离秋身形瘦削,若不是故意将头发披散开来将脸挡住大半,撑一撑气势,任谁见了都当个玻璃般的柔弱女子,此刻在彪形大汉面前几乎算是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