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丙抖落着身上的粉尘,抬眼瞧见士兵们个个都被石灰粉扮成了丑角,滑稽愚蠢,玄丙大发雷霆道:“废话!还不快滚去追!”
待驱赶完这群饭桶,玄丙已经气得脸色青白交替,恨不得将这几个人千刀万剐,很快,天鸿城一角一隅都贴上了通缉令,书画坊也被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然而除了生活杂物,没有搜到半点有用的东西,索性一个封条重重地贴在坊门上。
通缉令一出,中原掀起不小的波澜。
霍离秋带着众人往郊外逃去,而顾全恰好带着一帮兄弟前来接应,离秋不好推辞,只能又随他们回到不归湖去。
众人总算脱离危险,然而他们刚刚走到湖岸大营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时,霍离秋突然拔出袖中匕首,二话没说抵在了白贺颈边,阿心惊呼道:“阿离师父你要做什么!”
无异自能体会阿姐的心情,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竟是玄氏部落第一护法,大长老玄甲的首席弟子和心腹,真教人大开眼界。
白贺没有挣扎,只是这匕首贴在颈上冰凉刺骨的滋味确是不好受,他无奈地望着霍离秋,道:“的确是小可故意隐瞒了过去的事情,霍姑娘动手吧。”
“我问你,你在玄氏有没有干过一件坏事?”
“身在地狱,自是身不由己。”白贺扬起一个苦笑。
霍离秋牙关微颤,煎熬道:“白贺,当初子凉将你举荐为招贤堂四大首领之一,本是破例之举,但你的才华很快就让众人信服不已,子凉也从不后悔当初对你的提携,连是夜他……他都对我几次三番地夸你,将你视作他的好兄弟!
后来,你又因为一句口头之诺便毅然决然地护了容儿这么多年,守了南国这么多年,而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其实是玄甲座下第一护法,你是一个玄人,我该作何反应?对你肃然起敬么?还是应该不分是非地一刀杀了你?”
白贺认真地听着离秋的一字一句,目光忽而转向无限的哀婉。
93 乱语
匕首刃面疾速一转,一道白光划过众人眼前,本以为血光将现,然而无事发生,霍离秋只是一言不发地将匕首扔在了地上。
湖岸掀来一浪又一浪的熏风,将此处凝滞的空气唤醒,众人听见匕首坠地的尖利之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白贺紧锁的眉头却怎么也舒展不开,他见霍离秋忧虑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一枚护符上,下意识伸出手来将其遮掩住,莫名心虚。
霍离秋一眼瞥见护符上的梨花纹饰便猜到是沈为容的东西,顿时无话可说,自然也下不去手,自顾自叹道:“子凉信你,是夜护你,连容儿也……我又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白贺不免将护符攥得更紧,心头破的洞似是越来越大,霍离秋不愿再耽搁大家的时间,只像往常那般随意搪塞几句,便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阿心悄悄溜到白贺身边,忧声道:“白先生你还好吧?”
白贺略微苦笑,勉强地摇摇头,只是侧过头去审视着眼前一望无垠的不归湖,将目光抛向另一头的南原,久久无言。
霍离秋见湖岸势力一早就为她们整理出了留宿的地方,打理得越是妥帖便越是让人生疑,她默默接受着,却觉得与这湖岸离得越来越远。
入夜,岸边的蝉鸣蛙噪更是厉害,响彻四方。
无异将自己在南郊玄营所见所闻和回到书画坊遇险的事,一字一句地同霍离秋说了一通,不料阿姐的脸色越发难看。
霍离秋忽而倚在桌边用手腕敲着额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扰乱她的思绪,加上夜色浓重,本就催人胡想,她觉得有些头疼。
无异知道阿姐心事颇重,可渺渺的事已经压在他心头许久,实在无法坐视不理,他只能鼓起勇气将救人的心思说了出来,本想求一个首肯,奈何霍离秋的神情却霜上加霜。
“我不知道。”离秋有些乏力。
无异颇为纳闷,也不敢妄自揣测,“阿姐你也看到了,玄丙狡诈,态度又嚣张,渺渺哪里斗得过她这个呼风唤雨的爹爹?”
霍离秋抬起眸子,微嘲道:“他已经过不了几天安稳日子了。”
无异疑窦丛生,不知怎地,霍离秋蓦地振作了些,发问道:“你想当皇帝吗?”
一旁安稳的烛火猝不及防地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