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至,玄镜伫立于城楼之上缓缓张开手中的字条,是沈为容托霍简转交的,只见字条上笔锋秀健有力:
我沈为容与天下,你玄镜不可兼得!
马车一路畅行,待入了锁春关,沈为容终于确信她已经脱离了玄虚宫的势力,可当她掀开布帘等待迎接天鸿城的繁华时,眼前破败的一切令她心惊。
马车到了慕府门口停下,沈为容惊惶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几近站不稳,满脑子都充斥着不详的念头,直到看见一抹熟悉的红衣,她不顾脚下坎坷,一路朝前奔去,大呼着“离秋”,霍离秋原本陪着慕子凉前来找寻失落的盟主金印,却一无所获,神思游离中仿佛听见沈为容在唤她,两人目光交接时,皆喜极相拥。
沈为容这才听闻了她被劫走期间天鸿城的遭遇,心中郁结,同时也庆幸自己及时止住脚步,没有继续掉入玄镜为她编织的美梦之中。
霍离秋见她相安无事,也算松了一口气,但又难掩疑惑道:“容儿,玄虚宫戒备森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为容有些难以言说,小心翼翼地对上离秋的眼神,低声道:“是霍简。”
霍离秋哑然,她的目光蒙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瞬间悲喜交加,慕子凉缓步而来,对着沈为容恭敬地作了个揖,容儿也满怀愧疚地回了个礼,未等二人开口,一旁的慕绫倒是阴阳怪气道:“哟,没事啊,那为什么南国诸位还如此不厚道地威胁我们慕家出兵,这可倒好,慕家被烧了,人也没抢回来就跑了!什么慕沈联盟!真是说得好听!”
“阿绫!”慕子凉低声呵斥,慕绫索性转过脸去不再搭理。
换做往日,沈为容早就反驳回去,今日的她却格外温顺,甚至还频频露出内疚之色,她神色凝重,对着慕子凉恳声道:“子凉少爷,这次是南国做得不妥了,若是子凉少爷相信我,待我回到南国,定会誓死捍卫慕沈联盟,决不会让南国做出令人寒心的事!”
离秋第一次见沈为容如此无可奈何的模样,像是脾性大改,慕子凉只莞尔道:“多谢公主一片心意,只是南国主宰南原大地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人杰地灵,实力雄厚,根本无须摊上一个岌岌可危的慕家。”
“可……”
“公主若真想做些什么,只需平平安安回南国去,守好南原那片净土,便是对天下人最好的交代。”子凉温声打断沈为容的话,容儿心中感喟,当即摘下一枚耳坠交到子凉手中,似乎心情大好,定声道:“好!子凉少爷无愧世无双,够包容,够情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若是需要,南国大门永远为诸位敞开!”
今日,天鸿城上方难得有一丝暖阳破开了厚重乌云,照亮天空一角。
楚是夜被关在小黑屋好几日了,也不知走了什么运,趁着南国公主回来,众人皆大欢喜的时候,沾了点喜气被放了出来。他只当是那位大少爷喜怒无常,没有计较,更不想给离秋添麻烦,于是重获自由后都跟向戚等人待在一起,没什么要紧事也不会出现在慕家人眼前,只偶尔去看看离秋,但又不想耽误她练功,总是几句话便打发了,以免又被那位大少爷找上麻烦。
他今日特地提了几壶酒去到不归山北岸的小山坡,在坟前同众兄弟再叙叙旧。楚是夜双手颤抖地抚上阿仁的墓碑,想起往日兄弟们嬉笑打闹的场景,禁不住苦笑道:“兄弟们生不能生在同一家,如今死倒能成全在同一片土壤之下……”
“大光,我来兑现那日的承诺了,慕沈大婚之后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楚是夜对着大光的墓碑说起话来,就好像大光还坐在他身边。
“我是东原人,出身在一个世家,父亲是二十年前反玄大战的将领,后来战死沙场,因为家里有人为了苟且性命出卖了亲人,以至于我的母亲和一众亲眷被玄氏所害,所以我不情愿留在那个家里,本想要跳崖寻死,结果没死成,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了十年,长大成人,学了些武功,四年前我回到中原,才认识了你们……”
楚是夜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口气说完之后将一坛酒一饮而尽,埋下头来,浑身颤抖着,远处一个神秘的黑色身影静静地凝视着他……
入夜,天鸿城又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霍离秋完成了每天惯例的炼气,只是进展缓慢,令人焦灼,她总是回想起在千古源的日子,羡慕涯潇湘这样的霍家人才是真正将武宗之义贯彻于心的,难免又忧愁自己前十八年的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