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擦鼻涕眼泪站起来,看看旁边的歪脖子桃树,“不然,请在姐姐面前接下腰带,小生寻个自尽吊死!”
说着比比划划,红娘姐姐对自己本来就有好感,加上这么情真意切的表演,肯定会拉住自己。
张生在树前比划半天,就是不敢吊,路珞瑜抱着手,看着这傻孩子的用力表现——你尽管吊,吊死算我输。
“可怜刺股悬梁志,做了离乡背井魂!”
张君瑞哭哭啼啼地唱,声音凄凉,感情真挚。
路珞瑜看着他,“吊啊,怎么不吊?吊死你个傻角!”
张生拿着腰带跃跃欲试,比划来比划去,听红娘一句话,僵在那里,好没面子。
路珞瑜不逗他,“下来吧,不要慌张,这件事我帮你搞定。”
张生得了个台阶,顺势跑下来跪下,“请姐姐明示!”
这家伙怎么一言不合就下跪?路珞瑜让开一步,给他出谋划策,“先生可是会弹琴。我家小姐素来喜欢琴曲,今晚深夜我和小姐到花园烧香,你听我咳嗽一声就开始弹——弹她个一曲肝肠断,弹她个天涯何处觅知音。我看小姐反应如何,明天再报会于你。”
张生千恩万谢,还想再问,路珞瑜推辞道:“这会儿晚了,恐夫人看见,我得先走了。”
看着红娘离去,张君瑞心中充满了斗志,古有相如琴挑文君,自己如何不能试试?收拾好衣冠,迈步向住处而去。
为了不出岔子,他翻出琴仔细调试弹奏,性格有些文弱的张君瑞才学的确不差,自幼失去怙恃的他养成圆熟的性子,书生意气却始终留存着。尤其是为了那一回头的温柔,如何休!
人就是这样,如果一开始便让他断了心思,明白不可能得到,那么如今他恐怕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可是小姐和红娘的“有意”留情,加上和尚惠明大师的帮助,让他完成了退兵结亲的约定,现在与小姐失之交臂,比之根本得不到还痛苦。
晚上红娘拉着莺莺出来,本来莺莺哭哭啼啼的不愿出来,经过路珞瑜的暗示,这才穿得漂漂亮亮地到花园烧香。
依旧在那晚的山石下,莺莺拈香拜倒,捧着心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你看那月亮,明天怕是要下雨啊。”
“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文艺女青年崔莺莺对她如此说道。
路珞瑜咳嗽一声。
琴声渐起,盖过了啾啾虫鸣蛩唱,风送风迎,呜呜如诉。
莺莺知道是谁在那边,呆呆立住,听得痴了。路珞瑜不会古琴,听这曲子,柔和清泠,知他用心良苦。
珞瑜道:“小姐,你在这里听,我去夫人那边看看。”
她不待莺莺回答,推开侧门,把花园留给那两人。
看夫人只是虚言,这时候夫人早就睡下,珞瑜信步前行,想到莺莺和张生应该已经见面了吧?她作为刚上任的月老,促成这一桩婚姻,可算是厉害得没边儿。
这两人能不能白头终老呢?没有人知道。多少爱情故事,缠绵悱恻或轰轰烈烈,只是在年少。
相思令人老不假,老来不忘相思实难。
她不是悲春伤秋的性格,为人心有戚戚,终究是快活的,眼下恩爱不就足够?有时候一辈子的陪伴不如年少时几天的欢喜刻骨铭心。
路珞瑜步子轻快,这两天小蝴蝶不在身边,说是修养气息,正在房间的窗框上睡觉。独自一人在不属于现代世界的寺庙里生活,和度假一般,难得的体会。
不想那靠着张生那边的一处偏殿屋瓦上,横卧着个大和尚,枕着一件旧蓑衣,听得入神。
路珞瑜没注意,直到走近,卓刀泉叫她。
“喂,上来玩啊。”
她失笑道:“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最后是卓刀泉下来了,路珞瑜怕高,无法体会在屋顶上看月亮的情调。
这个不守戒律清规的荤和尚住在厨房,不知从哪里偷来一只鸡,焖得喷香,献宝似的拿过来放在石桌上。
路珞瑜住在寺庙里,加上崔家在孝期,这阵子都没吃过荤腥,四顾无人,不和他客气,拿过碗开始动手。
没有主食,全是肉和一壶酒,她吃了一点,大部分都落入和尚肚中。
风中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不多时,那琴声小了,直到没有。
“师妹。”卓刀泉看她想得入神,红唇油亮亮的,忍不住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