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有些懵她就说元微之三个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那个元微之啊!
正说着,一旁读诗的丫鬟失笑了。
令狐韩氏问怎么了,丫鬟便道,“适才夫人说元大人薄情,我忽的想起件事来。”
令狐韩氏问,“什么事?”
丫鬟便道,“早年元大人在长安时,风流年少,韵事不断,颇有一些红颜知己。他的诗在闺房中也常无胫而走。夫人命我找元大人的诗集,我便去向姊妹们打探。这才听说,元大人又娶妻了。似乎是山南西道节度使保媒,娶了涪州刺史的女儿。姊妹们都不信,还在争论,说能写出曾经沧海这种诗的男人怎么可能续娶。适才我听夫人一说,豁然开朗。觉得她们争论得无益,故而失笑。”
令狐韩氏反而很平常,“他已鳏居了七八年,如今也才三十六七岁。续弦是很自然的事。”
丫鬟笑道,“只是再读他当年写的诗,未免让人觉着他巧言令色,动摇善变。”
云秀忍不住就替大诗人争辩了一句,“善变也许,巧言令色却未必。也许他当年说曾经沧海是真,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上旁的女人也是真。只不过时移事变,如今没那么哀伤怀念了罢了。和朋友八年没有互通音讯,也许就连模样都记不真切了。和妻子阴阳两隔八年,怎么可能还和八年前一样恩爱思念?”
令狐韩氏也笑道,“可不是嘛。人最健忘,倒不怪人心善变。”
正说话间,去给令狐十七送信的丫鬟回来了。
令狐十七没有跟来。
令狐韩氏问道,“十七郎呢?”
丫鬟无奈笑道,“小郎君不肯来。”
“你没告诉他是替奉安观华阳真人来的?”
丫鬟笑道,“不说还好,一说是奉安观来的,小郎君更矜贵了。只说,‘哦,让他先等着吧,我读书修道,得稍晚些才能过去。’”
云秀立刻就听明白了。
她十七哥会错意了,丫鬟只说是奉安观的人,令狐韩氏的意思是这是华阳真人的徒弟来做客,令狐十七却以为是云秀派来送信的,故意晾着她。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令狐十七,但都这么多日子了,他居然还在生气。真是够小气的。
令狐韩氏果然没听懂,“他这是闹的什么别扭?”
替她读诗的那个丫鬟立刻便笑道,“表姑娘在奉安观里修行,小郎君可能听错了。以为是表姑娘派人送信来了。”
令狐韩氏笑道,“他们一场架吵了四个月,还没消气啊。”
丫鬟笑道,“早消气了。我琢磨着小郎君眼下是在为旁的事生气。以往两个人闹别扭,都是小郎君先服软。这次小郎君不肯俯就,非要等表姑娘先道歉不可,谁知表姑娘就真晾了他小半年。他是又生气,又下不来台阶。故而今日以为是表姑娘派来的,才非要端起架子来。若知道不是,怕又要闹腾一阵子了。”
云秀和令狐十七两小无猜,比亲兄妹还要亲近些。丫鬟们见惯了,都不将云秀当外姓,故而敢拿来说笑。
令狐韩氏却显然没料到,又问,“他们两个常这么闹?”
丫鬟们都笑,“在一起时,三天两日,总要闹这么一回。”
“他这阵子消沉烦躁,也是为了这件事?”
“这就不知道了,但想来多少有些原因吧。”
令狐韩氏便沉默下来。
云秀依稀觉着不好。
她想,令狐韩氏一直想让令狐十七尚公主,大概不大乐见他和旁的外姓姑娘走得近吧。
话又说回来,她和令狐十七虽感情上比旁人亲近,但实际上天天吵来吵去的,也说不上有多喜欢对方当然,他们之间好像也不必用“喜不喜欢”来维系,早已天然就将对方当最亲近的兄妹,不高兴了只管说,说不听只管闹脾气,不必去避讳和顾虑什么。
但又好像不管怎么说,怎么闹脾气,下次见面时也还是各自我行我素,至今没磨合出什么成效来。
这么一想,又觉着令狐韩氏这顾虑,未免太多此一举,太不讲道理了些。
总之随她去吧。
云秀猜测令狐韩氏可能还有事要问,需要外人回避。
便起身道,“趁天色还亮,我想先去温泉池看一看,是否需要罗盘之类。明日再去看时,也好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