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后三娘有些忙,就遣了两个小跟班看着她。阿沅这两日没少向他俩打听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小跟班也好说话,不涉及核心机密的都跟她说了。
比如说现在,阿沅装作无意问:“你们平日都做什么呀?感觉海上很无聊啊,只有船上可以走动。”
跟班甲就笑:“我们平日也不是总待在船上,如今只是赶路,林姑娘多担待。”
跟班乙补充道:“若是姑娘觉得无聊,我那倒是有几本话本,姑娘要不要?”
阿沅有些惊讶,这些海盗比她想像的还要有文化一点,她原以为盗匪都不怎么识字的,不然的话,怎么会沦落到为寇这一地步呢?
心里这么想的,她便口随心地问了出来,“你们干嘛要做海盗啊?朝不保夕的还挺无聊。”
跟班甲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种天真大小姐解释他们海盗的行事准则,只能呵呵一笑。
跟班乙倒是接上话道:“谁说不是呢,姑娘您是大家千金所以不知道,我们啊,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好多兄弟都葬在这海上。若能安稳过日子,谁不想平平安安的?您说是不是?”
阿沅心想,虽然我表现得不谙世事,你也别真把我当傻子啊!
“谁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哪能料到天降横祸,那朝廷的大官说剿就剿,都不给我们这群人留条活路!”跟班乙摇头叹气,“姑娘您也体谅下我们,到时跟您那未婚夫好好说说,让他也体谅下。”
阿沅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海盗真的当她是傻子吧?她那未婚夫的兄长就是被你们这伙人给搞失踪的,现在连尸体都没找到!现在又绑架了她,程让见了你们不把你们弄死才怪,还想她去吹枕头风?怎么比她还天真呢?
她象征性地点了两下头,决心不再和他们搭话,怕自己智商被拉低。
到了下船登陆这一日,三娘似乎又闲下来,亲自给她戴上帷帽,领着她上岸,“你的小未婚夫倒是有些本事,将沿岸的港口全堵了,没办法,我们只能带你来姜国了。”
阿沅不由得攥紧了手,她对穆国地理志倒是熟悉,可姜国的却没看过,这下真是两眼一摸黑了。马车不过行了半日,便停了下来。她估算了下路程,应该就在海边上的县城里。
下了车后,她戴着帷帽被三娘拉着进了一所宅子,没等她摘下帷帽,就听见一道年轻的男声道:“带回来了?”下一瞬,她头上的帷帽便被人摘了去,眼前出现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看着她冷冷一笑,语气森寒道:“林沅是吗?乖乖等着你那未婚夫来赎你吧。”他的手指隔着一点距离描画她的脸侧,像是在确定她的脸是不是真的。
阿沅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本能地感到畏惧,这是弱者面对强者时的应激反应。她意识到,他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和三娘还有那两个小跟班是不一样的。他是毒蛇,会在你不设防时狠狠咬你一口。
程让遇到对手了。
“把她关到东院。”那男人只笑了那一下,就恢复面无表情吩咐道,“多派几个人看着,她敢做什么动作,就拿铁链锁起来。”
阿沅瞥见三娘对她投来同情的一眼,接着便转过了头。她咬牙,这女人还整日与她说男人坏话,如今旁观起来倒是比她口中的男人还绝情!
第50章
夜半惊孤魂,久别尚平安。
晚间阿沅有些睡不着,倒不是认床什么的,凭良心说,这群海盗给她的待遇一直挺高的。就算如今被锁在屋内,床铺设施倒也没亏待她,那床甚至比她自家的还要软一些。
可惜,白天被那个海盗老大给恐吓了,她心里一直毛毛的,总感觉他不会让她这么享受。因此吃完饭就在房内拆东西,就怕哪个旮旯里突然爬出只蝎子蟑螂什么的。好在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略松口气。
她正躺床上背医书催眠自己时,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重重地踏在石板地上。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她刚坐起身来,房门“嘭”的一声被推开,连带着阿沅不放心、特地搬到门背后的两张死沉死沉的红木椅也轰然倒地。沉重的木椅倒下时,她觉得床都震了一下,心脏被这巨大的声音轰得暂时发麻。
站在门口的高大黑影好似在讥笑她的胆小,背对着月光一步一步缓慢走进屋内,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阿沅拥着被子僵在床上,这仿佛凌迟一样的脚步,让她想到了地狱来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