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早便不理后宫诸事,一味潜心礼佛,瑞安长公主便愈加忙碌。
每每处理国事到深夜,还要忙着探望景泰帝,前朝后宫一担挑在身上,往往分身乏术,已然连着多日在宫内留宿。
今日召见太医院院判时,听到的又是不好的消息,瑞安长公主也有些坐不住。
她星夜在御书房传了几位重臣商议,询问他们有什么建议。左丞相王昌如今是太子李隆寿的少保,说话很有些份量,他躬身行礼道:“长公主殿下,国不可一日无主,虽然太子早立,臣私心以为有些事情也该及早预备。”
太医院早便回天乏术,在座之人都是国之肱骨,并没有一味颂扬些什么景泰帝必定长命百岁之类的虚话,右相梅清远亦躬身道:“臣复议,如今太子殿下年幼,好些事情还须殿下您来定夺,方能稳稳把好舵。”
瑞安长公主眸色暗淡,神情间掩不住的凄楚,她哑声道:“各位大人所言的确属实,然而本宫如何能坦然面对皇兄的生死?且容本宫再好生想一想,便没有别的法子不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婚嫁
瑞安长公主坐在御书房书宽大的紫檀木蟠龙纹硬榻上,拿火钳子拨弄着怀中紫铜鎏金的暖手炉,轻蹙着眉头望着阶下一众老臣,目光里透过殷切的希望,似是对景泰帝的病无限挂怀。
若是不晓得瑞安长公主早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凭着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苏世贤几乎要为这对兄妹历久弥坚的情谊叫声好。
可是自打他私留了一包景泰帝的药渣,拿到外头找人偷偷验过,便晓得了瑞安长公主的手段。一代帝王都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又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仪宾。
晓得瑞安长公主不过是在抛砖引玉,自有下头的心腹为她排忧解难,苏世贤聪明地闭着嘴不开口,单看下头群臣的表演。
果然瑞安长公主连问了几遍,钦天监正使史明正出列说道:“臣斗胆启奏殿下,为着前番病败割地、又有郡主为质这样的耻辱,陛下心境才大受创伤。既然医石无效,为今之计莫若拿喜事充一充,或可解得陛下这般危急。”
瑞安长公主似是瞧到一点希望,她霍然立起身来问道:“拿什么喜事来冲?”
史明正犹豫了一下,再向上叩拜,端然说道:“殿下,太子殿下与梓琴郡主早有白首之约,最大的喜事莫若儿女婚姻。臣以为,不若东宫太子妃早立,也算给宫里添些喜气。”
苏世贤听到这里,一股怒气再难忍住。苏梓琴如今不足十岁,分明是个孩子,离着及笄还有整整五年,如何能入主东宫?
一直晓得瑞安长公主野心勃勃,不想为着往后的大计,她连自己女儿的幸福也能牺牲。苏世贤既恨且恼,想也未想便开口反驳道:“史大人错矣,太子殿下年方十二,梓琴还不足十岁,两个人以这般年纪,如何能结秦晋之好?”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是苏世贤,瑞安长公主心里咒骂了这小白脸千百遍,守在人前却要给他留几分薄面,她轻轻笑道:“你先莫急,且听史大人往下说去。”
史明正冲着苏世贤略略一揖,再恭着身子说道:“微臣夜观天像,陛下岌岌可危,已然没有旁的法子可想,只能叫太子殿下与梓琴郡主受些委屈。臣的意思,如今梓琴郡主入主东宫,只是先有了太子妃的名份,自然要待到及笄之后两人才能圆房。”
瑞安长公主蹙眉沉思,低低说道:“自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为着皇兄的身子,便是本宫舍得梓琴出嫁,又怎么能左右寿儿的心思。”
左右二相如墙头草一般,早便站在瑞安长公主这边。左相王昌躬身答道:“臣以为太子殿下熟读圣贤书,当晓得仁义孝道。若是此举对陛下大有裨益,太子殿下必定会赞同这个建议。”
瑞安长公主已然意动,点头说道:“若能如此,那便最好。能拿这一场喜事延得皇兄几年寿命,本宫便不惧旁人如何指指点点,自当奉行。”
苏世贤再顾不得守着许多大臣在前头,急切地唤了句殿下,上前一步道:“臣以为,医病还需良药,冲喜不过是民间的说法,成不与成还在两可。太子殿下大婚是国中大事,如今一切没有准备,如何能仓促举行?还请殿下三思。”
史明正摇头道:“大人,若有一线生机,咱们自当为陛下谋求,哪能眼睁睁瞧着陛下终日郁郁?微臣晓得您爱女心切,这个法子虽不周全,却好歹能看到些希望,您又怎么忍心连这唯一的希望也全部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