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_作者:梨花落落(310)

2018-11-10 梨花落落

  当初虽是以墓地的名义买下,严下却并未在这里笼起一座一座的坟冢,而是修了两进的院落。前头一进分了东西两路,如今他与高嬷嬷各居一个小院。

  后头的院子里却是奇花异石交错,有个小小的花园。花园深处便是许家的祠堂,里头供着许家几代人的牌位,还有这位严五,或者该说是许长佑的母亲留下的许家多位主子的画像。

  三个人先在许长佑的正房里落坐,高嬷嬷为二人斟上了热茶,便听得许长佑对何子岕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许家人灭门的始末。

  一场盖棺定论的科考舞弊案,许大学士罪有应得,许长佑却偏偏不这么说。

  他对何子岕哀哀诉道:“殿下,您曾外祖父这一生两袖清风,堪称一品清廉,没做过半点对不起良心的事。他为您外祖父取名长佐,便是希望您外祖父能像他老人家一样,时常辅佐名君,成为大阮的肱骨之臣。试想这样的人,又怎会为了几两银子便断人前程,做下欺君罔上之事?”

  凭着先入为主的印象,何子岕到真相信自己的曾外祖父是被冤枉,却叫他与何子岚打从一出生便背上罪臣之后的身份,到如今依然压得抬不起头。

  他喟然轻叹了一声,将高嬷嬷斟来的茶水饮干,依然嗓音干涩地问道:“许家当日被抄,所有财产尽皆充公,您说的那些个画像又是如何得来?”

  两滴热泪挂在许长佑的眼角,似是忆起了无限伤心的往事。

  他冲着京城的方向遥遥一拜,继续与何子岕说道:“殿下稍安勿躁,待我一点一点与您细说。从前高嬷嬷或曾向您提起,却不过是些皮毛。有些话,她一个做奴婢的未必知道周详。”

  许长佑虽是庶子,却总是正经主子,无论如何不能与高嬷嬷一个奴婢相提并论。他隐瞒着从前不为高嬷嬷所知的往事,到也是人之常情。何子岕坐直了身子,认真听着许长佑说了下去。

  许长佑的母亲入不了许家门,并非全然因着许老夫人善妒,实则是两人伉俪情深的贤名得了先帝嘉许,还曾盛赞许大学士与夫人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背着这样的贤名,许大学士如何能再公然纳妾,明晃晃打先帝的脸面?

  无奈之下,许大学士另行权宜之计,将许长佑的母亲安置在了别院。后头这位如夫人诞下麟儿,许大学士更是喜不自胜,依着族谱的排辈,为这位庶子取名长佑,疼爱之情可见一斑。

  长佐,便是时常辅佐君王,成就天下的海晏河清;长佑,便是福佑安康,福寿绵长。许大学士对这一对儿子都寄予厚望,还曾几次带着许长佐来别院认亲,希望他日后对这位庶出的兄弟提携一二。

  ☆、第二百三十八章 祭拜

  两兄弟虽不住在一处,骨肉亲情却从未割舍。

  许长佐为人谦和有礼,不仅私下对许长佑颇为照拂,便是对别院中这位毫无名份的如夫人,亦是礼敬有加。他并不因这对母子的身份尴尬而稍有轻贱,让许长佑母子极为感激。

  若日子一直这么按部就班,许长佑大约便会真如许大学士的期许,往后生活在兄长的羽翼庇佑之下,一生福寿绵长。

  奈何平地一声惊雷,风烟与波澜滚滚,许家这座百年积淀的大厦一夕间倾覆。许长佑母子惊闻许家巨变之时,许家所有的男丁已然被绑上断头台。

  这位如夫人哀嚎一声,当场便昏厥在地。丫头婆子抢天呼地,许长佑猛掐母亲的人中,将她从昏厥中唤醒,冷静地对母亲说要去送许家人最后一程。

  他母亲并不阻拦,而是擦了把脸便命人套车,非要随着许长佑一起去瞧午门问斩。许长佑拗不过母亲,只得扶了她上车,一跳催促着车夫赶到午门外,再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到了最前头。

  这母子二人相依相携,便瞧见了绑在断头台上的许大学士、徐长佐,还有一大堆他们素未谋面的亲人。

  许是心灰意冷、也许是甘心伏诛,更或是哀大心死,发髻凌乱的许大学士胸前垂落几缕长髯,脸上却毫无表情,两只眼睛也安静地阖着,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许长佑想唤一声父亲,却又不敢喊,便继续搜寻兄长的身影。

  昔日貌若潘安的许长佐略显憔悴,他身上是一件半旧的白色长衫,下颌有了拉碴的胡须,空洞无波的双眸中没有任何表情。只在望见许长佐时,他的眼睛蓦然亮了一亮极轻地冲他摇了摇头,似是示意他快些离去,又似是在向他诉说着整个许家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