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内,德妃娘娘正与何子岑坐着说话,见何子岱比往日略迟,便关切地问了两句。何子岱诚实答道:“七弟昨日一个人出去闲逛,夜宿在我的府上。我看他着实有几分可怜,今日早间便陪着他选了匹马,又陪着他一路骑进宫来,便比平日晚了些。”
有心对那孩子多些照拂,他却比不得何子岚只是个女孩儿家,德妃娘娘到怕有心人说自己膝下已然有个两个儿子,尤不知自足,只一位蓄意拉拢。
她只是连连点头,赞许地望着何子岱道:“你七弟打小便没了母亲疼惜,他又总是一幅小心翼翼的神情,到愈加令人怜惜。兄弟间原该和睦,你们做兄长的平日便多担待那孩子一些。你父皇虽然对他疏远,却不过是碍着他的身份。所谓十指连心,咬咬哪个都痛。”
何子岕成不了何子岑的绊脚石,况且前世又是忠肝义胆。
两兄弟都记得城破前昔曾派人将他送走,何子岕虽身无缚鸡之力他,偏就一力拒绝两兄弟的提议,誓要与大阮、与他们共生死,最终才为瑞安所虏。
德妃娘娘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兄弟二人自然躬身领命。眼见得与何子岕相约的时辰差不多,便向德妃娘娘告辞,一同起身往御书房去。
仁寿皇帝心情不错,他刚与几位大臣议完了事,何公公适时为他冲上大红袍来,此时正倚着明黄闪光缎的大迎枕闭目养神。闻得几个儿子联袂过来请安,便命何平叫他们进来,又将新沏好的大红袍匀给诸人。
父子几个坐下来说话,何子岕依然是坐得最远,安静得若窗外那丝雪光一般,只是静默地听着旁人的言语,除却请安问好便再不多发一言。
何子岑已然挂职工部,仁寿皇帝问及这场雪对农事的影响,何子岑认真答道:“儿臣昨日便已经随着几位大人去田间地头查看,如今这场雪正逢时候,不仅不会将麦苗冻僵,还会缓解前些时的干旱,可说适逢其时。”
何子岑再向仁寿皇帝拱手,继续说道:“昨日儿臣出了京城,探访过周围几处农庄,也无有因为大雪压顶而致使房屋倒塌的情形。儿臣已然吩咐下去,着工部会同五城兵马司的人随时待命,密切注意民居民房,不能使百姓遭殃。”
听得何子岑处事有条不紊,仁寿皇帝拈须微笑,刚要开口说话,不提防何子岕却衣袖一带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他慌忙立起身来,却又冒冒失失问道:“昨日那么大的雪,皇兄竟然出了京城,不知您都往哪几个庄子上瞧过?”
何公公忙带着人过来清理案几,瞧了瞧那茶渍到未沾上何子岕的衣裳,依旧循着惯例问道:“七殿下随着老奴下去换身衣裳?”
何子岕目光中有丝慌乱,冲何平胡乱摇摇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子岑。
何子岑只做他是好奇心作祟,便笑着答道:“七弟对这些感兴趣?我不过是在平凉驿一带转转,那边的庄子多用木料,少些砖瓦,因此我才格外留心。”
听得平凉驿几字,何子岕到好似微微松了口气。他脸色一缓,重新坐回椅子上,神态也轻松起来,却有些掩饰地笑道:“久未出京,听皇兄忽然说起,便多问了两句,皇兄莫要见怪。”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何子岕如今真晓得什么叫做做贼心虚。
他昨日出了城门在郊外待了大半日,若不小心落在何子岑的人眼中,又与昨日何子岱所说在京中乱逛不同,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何子岕掩饰得再好,何子岱却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些魂不守舍。他故做不在意地捧着杯子,眼角却微微描向对方。
☆、第二百四十二章 父子
一向少饮的何子岕昨夜里死缠烂打,那一杯花雕不过瘾,非要再添两杯,分明是心事重重,要借酒买醉的样子。
何子岱联想到他昨日一个内侍不带,如今又对京郊二字百般上心,竟似藏着些秘密,不由起了思忖。难不成他昨日根本不是在城中闲逛,而是一个人是出了城,如今却又害怕旁人知晓,才对何子岑昨日的去向格外心惊?
压下心里的疑窦,何子岱继续不动声色听着仁寿皇帝与兄长说话。却见仁寿皇帝目光往下面一掠,缓声问道:“楚王未与你们一起?”
似是回答着仁寿皇帝的话,何公公立在九幅明黄织锦的珠帘外,冲着里头躬身回禀:“陛下,楚王殿下求见。”
往日请安问好,何子岩从未落在人后,今日却不晓得为何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