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轻抚在腋下,那一粒黑瘤依然好端端地存在着。德妃娘娘似是又记起自己从前的无奈与悲苦,还有谢贵妃诸人的幸灾乐祸。
德妃娘娘的意识里,陶灼华无疑是自己的福星,她请来的甄三娘功不可没。帮自己渡过了最大难关,自己便须还她一份恩情。帝王家纵然薄情,这样过河拆桥的事情确乎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到此处,德妃娘娘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轻轻嘘出一口气,转而命内务府赶紧将寿宴的名字列出,自己比照往年的惯例,一个一个瞧了下去。
这些日子天气寒冷,宫里的积雪一直不曾消融,青莲宫后头的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层,和子等几个小太监求得陶灼华的许可,在还冰面上玩起了冰嬉。
锋利的冰刀割开冰面上浅浅的冰层,流下一道道洁白的印记。和子和几个小太监已然划到了湖心亭附近,他们将脚底下的蹴鞠高高挑起,灵巧地玩出一个一个花样,你来我往之间发出畅快的欢笑。
楸楸不畏寒冷,亦是瞧得心痒,它一溜烟地跑向湖面,从几丛枯萎的残荷缝隙间穿过,再从湖心亭里轻轻一跃,四只爪子便轻盈地落在湖面的冰层上头,在上头滑开浅浅的白印。身子还未停稳之际,便朝着被和子高高挑起的蹴鞠扑了过去,黑色的身躯矫健如电,又引起众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笑声。
陶灼华披着今年新制的玫瑰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正由娟娘和茯苓几个陪着收集湖边梅蕊上的雪水,瞧得楸楸混在小太监群里玩得不亦乐乎,主仆几个都露出开心的笑容。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忠楸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是陶灼华在大阮渡过的第二个冬季。与前世孤苦伶仃的心境不同,亦与去岁缺炭少衣的境况相悖。如今的青莲宫里主子奴才拧成一股绳,没有旁人的刻意刁难,亦没有刁奴的背主离心,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瞧着冰面上欢快的一幕,陶灼华轻泠的笑意若庙宇檐铃,清脆而又动听。
打一声悠长的呼哨,她将楸楸唤向自己身畔,俯下身来摸了摸它光滑的黑色鬃毛。楸楸偎依在主人身畔撒着欢儿,却又牵挂着冰面上的嬉闹。
它不时转来转去,又拿冰凉的鼻头拱着陶灼华的手心,将手心里的肉脯叼走后,再飞快地跑回到和子他们中间,如黑色的闪电奔跑在雪白的冰面上。
除却与何子岑的关系没有丝毫进展,令陶灼华有些沮丧,这一年多来她的步步经营都已然卓见成效,尤其是与陶超然一家重新取得联系,便是最大的欢欣。
月满则盈,水满则溢,陶灼华深知欲速则不达,并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自己对何子岑的情愫。伴随着严五是许家后裔身份的揭开,兴许能牵出昔日破国的罪魁祸首。下意识里,陶灼华觉得肃清身边的隐忧才是当务之急,她安静地望着冰面上的嬉闹,心里却一刻也没有闲住。
李嬷嬷得了谢贵妃的吩咐,特意来给陶灼华送仁寿皇帝寿辰宴上她要穿的吉衣。若放在平时,这般小的差事摊不到李嬷嬷头上,只为着谢贵妃邀宠的心切,生怕陶灼华再穿出些青紫月白的颜色,触了仁寿皇帝的霉头,自己也跟着遭殃,所以才要李嬷嬷嘱咐几句。
听得菖蒲的禀报,陶灼华唇边泛起丝冷笑。她也不回房,便在湖心亭里落了坐,只命将李嬷嬷一行人引到这里便是。
前次听了刘才人几句分析,陶灼华到愈发觉得句句在理。打从自己到了大阮,谢贵妃对自己的反感和处处作对便有些牵强,到似是欲盖弥彰。
两个同为利欲熏心的人才该有着更多共同语言,也会为了各自的蝇头小利暂时结盟。谢贵妃纵然不是真正断送了大阮江山的人,也一定与那场战争脱不了关系。前世的仇人一个不想放过,唯有搅得她们鸡飞狗跳,狐狸才会露出马脚。
也是因此,陶灼华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长春宫人的厌恶,连谢贵妃面前十分得势的李嬷嬷,她也不假辞色。
李嬷嬷领着几个人,不情不愿捧着几套新制的衣裳,连杯热茶也未喝到,反被领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冰面上。她老远便瞧见湖面上楸楸玩得欢快,跑得风驰电掣一般,不觉忆及上次被这只黑狗撞翻在地的窘态,鼻端轻轻哼了一声。
仁寿皇帝连着在长春宫宿了几晚,气焰似是盖过长宁宫去,李嬷嬷到好似又有了底气。她向陶灼华行了个礼,便随意指指身后奴婢们手里的包袱,不咸不淡说道:“郡主,贵妃娘娘特意为您制了几件新衣,留着陛下万寿宴上要穿。您不如回房去试一试,若哪里合不合适,奴婢也好提前叫尚宫局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