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琴掩饰地笑笑,接了何子岚的手炉,依旧不住痕迹地打量她,努力摒弃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用心揣摩面前这位与榻上那人之间相同与不相同的地方。
路上被那红衣女孩儿一耽搁,何氏兄妹在陶府能待的时间便有限。
众人要赶在午夜的钟声敲响之前回宫,阿西不觉冲何子岱嘟囔了几句,依依不舍地与陶春晚告别,又向陶超然夫妻请辞。
何氏兄弟到无不可,何子岚瞅着席间人暖酒香,满室的天伦,竟有些不舍之意。她眼角眉梢牵动着视线,不自觉便瞟了那疏朗的华服美少年一眼。
便是这干净温暖的男孩子,晓得细心嘱托小厨房将姐妹爱们吃的菜多做一道;也是这腼腆斯文的男孩子,对自己的暖暖一笑皎若日月。
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借了陶灼华的光才得陶家如此看顾,何子岚依旧深深感念这家人为自己带来的温暖和些许家的关怀。
心上甜蜜与忧伤交织,一丝怅惘不晓得如何排解,何子岚只得含笑向黄氏告辞,又与陶灼华姐妹轻轻拥抱,末了,向苏梓琴轻轻一拜:“子岚先告辞回宫。”
聪明的女孩子早从苏梓琴异样的眼神般读懂了戒备,不晓得自己本是与她初识,哪里还惹了对方的厌烦。她只是立在苏梓琴几步远的地方,冲她端庄一拜。
☆、第四百三十二章 做扣
烟花易逝,伴着午夜钟声的敲响,喧闹了一日的陶府才渐渐归于沉寂。
陶灼华一早便禀明德妃娘娘要在陶家留宿,黄氏早命人将她闺房间暖笼薰起,换过干净的被褥,打发人侍候她和苏梓琴卸妆。
苏梓琴换了身蜜和色平绣金线折枝牡丹的寝衣,只是托着腮倚着大迎枕发呆。她也不使唤丫头,自己趿了鞋子下炕,掀开香炉盖,从香盒里捡了几片苏和香丢进去,便就安静地等待着陶灼华浴罢出来。
陶灼华觉得身上酸乏,方才在兑了牛乳与花汁子的木桶里多泡了一回,此刻长至脚祼的黑发上还挂着几滴莹亮的水珠。
她换了身栀子白挑绣淡青色折枝海棠的素色寝衣,复将耳垂上那对碧绿桐叶坠往妆台上一丢,这在茯苓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炕几上设有玉簋,盛着几样可口的小食,苏梓琴的手指浅浅搭在簋旁,只是拈着枚雕花金桔发愣。瞅着陶灼华出来,苏梓琴清漆墨画的眸间笑意浅扬,淡淡说道:“睡不着,使人煮碗甜碗过来,咱们再说说话吧。”
茯苓便下去命人煮了些红豆核桃露,晓得这两人晚膳都用得不多,特意叫小厨房又重新下了银丝汤面。汤面拿清爽的豆浆过滤,上头只洒了几片薄薄的金黄色蛋皮,外加一点椒油与香椿调味,配了几碟爽口的小菜端来。
苏梓琴挑了挑汤面,只吃了一口便有些食不下咽。她叹着气将碗推开,只闷闷地望着陶灼华道:“你便那么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可是记得当年大阮沦为大裕的州府,瑞安曾经亲自下了诏书替许家平反。”
与何子岚短短的相处,苏梓琴已然有些了解陶灼华对她的友善。这么一位腼腆胆小的女孩子,放在哪里都是被旁人呵护的对象。遍翻两人的记忆,都寻不出何子岚是从何时与瑞安搭上了线,又甘愿与她厮混。
“许是因爱生恨,最终叫她钻了死胡同?”苏梓琴已然听陶灼华讲过对方的身世,只揣摩着何子岚身为许家人的恨意,乃至对终跟何子岑敌对。
换言之,那个置陶灼华于不义,真正隐在陶灼华背后传递情报的黑手,便是这个亭亭净植,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不是她”,面对苏梓琴的分析,陶灼华几乎是立刻便出口否决:“并非我只凭着自己的直觉便臆测当年之事。你姑且想想,她那个时候早已经嫁为人妇,并不时常在宫内走动。布防图一直锁在御书房中,那地方连我都不能擅入,她又如何能从那里头取走?”
“猜不透、猜不透,陶灼华,今夜随着你猜了一夜的谜底,刘才人那里到底何时才有回信?”苏梓琴心底烦躁,只拿中指压着太阳穴,有些颓丧地说道。
“你便是满腔诚意,也要人家肯信才行。”对于刘才人的拖沓,陶灼华并不感觉意外。对方吃尽苦头,九死一生方留下李隆昌这根独苗,所谓为母则刚,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好生打算。
纵然苏梓琴拿出万分诚意,刘才人也要想一想这诚意里有几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