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段话自是说得滴水不露,也极有礼貌。及至到了后头,绣纨却是不顾孙二姑娘正在与何子岚与陶灼华攀谈,公然替叶蓁蓁送客。
孙二姑娘面上不大好看,只淡淡说道:“姑娘还要留在郡主身畔服侍,便不劳您大驾。我自与六公主和灼华郡主说几句话,寺间燃有清灯,也不必另外再点。”
绣纨自是不能反驳,依旧微笑着屈膝告退,声音清脆地说道:“孙小姐好走。”
何子岚听得这般无理的言语,一脸忐忑地望着孙二姑娘,到似是自己做错了事一般。陶灼华慌忙打着圆场,挽着孙二姑娘的手道:“还未尝尝孙夫人送来的点心,我这是借花献佛了,孙二姑娘这边请。”
绣纨连着无理,孙二姑娘不好冲个丫头一般见识,脸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尊敬昌盛将军夫妇,便想先忍得这一时之气,待日后再说道说道。
随在她身畔的丫头却不愿吃素,她们素日随着孙二姑娘舞枪弄棒,性子带了几分武者惯有的火辣,早便瞧不惯绣纨这般公然逐人。
其中一位拿眼斜着绣纨道:“我们姑娘想在哪里都随着她的心情,不劳旁人多嘴。便是姐姐你这般弱不禁风,我们姐妹如何敢劳您点灯?郡主那里离不得人,您还是快些回去侍候得好。”
其实在坐的人心知肚明,绣纨一个丫头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替叶蓁蓁逐人?分明是叶蓁蓁尚未睡去,不愿听着外头三个人相谈甚欢,到显得心有芥蒂。
绣纨抬头瞧着孙二姑娘身畔两个丫头目露敌意,且两人打扮利落、行事干脆,分明是会几分功夫的样子,便就胆怯了三分。她情知自己本就犯了大忌,也不敢回嘴,只得转身退去叶蓁蓁房内。
何子岚面上期期艾艾,待要替叶蓁蓁向孙二姑娘道歉,这个事儿分明不是由自己引起,只得面含歉意说道:“想来嘉柔郡主自个儿受惊,生怕您再有所闪失,这是顾念孙小姐的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孙二姑娘曾听母亲提及何子岚在宫中不受帝王宠爱,却不承想她平素行事是如此小心翼翼,乃至对着个丫头也不敢大声说话,到对她充满了怜惜。
方才不过是呈一时之气,孙二姑娘完成母亲所托,片刻间也就告辞,先回孙府暂时客居的禅院之中。锦绫将一幕都瞧在眼中,也自去德妃娘娘面前回话。
回来向德妃娘娘请了安,锦绫便就轻轻一叹,将方才那幕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不过是就事论事,锦绫将叶蓁蓁如何由孙二姑娘送回、太医如何请脉、如何并无大碍,却由得丫鬟对孙二姑娘极不客气这些事情统统说了一遍。
锦绫与绮罗两人已是随了德妃多年,两人行事极有分寸,甚少守着德妃评论旁人的是非,此刻连着举出叶蓁蓁对太医及孙二姑娘的态度,分明对她处事颇有微词。
德妃细细忖度,却是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叶蓁蓁今夜行事怪异,德妃方才已然命绮罗悄悄前去放生池畔查看,叶蓁蓁摔倒的那处地方是平整的泥金砖路,而且她手扶阑干,又何至于站立不稳?
听绮罗还原了当时的情形,德妃眼前立时便勾勒出了方才的一幕。她晓得沿着叶蓁蓁站立的地方步下几级台阶,一双儿子便齐聚在大青石畔。
☆、第四百四十章 含珠
德妃暗眸沉沉,闲闲抚着腕上赤金掐丝的芙蓉镯,却蓦然将手中的杯盏往地上一掼,任那素瓷窖片碎了满地,慌得锦绫忙劝道:“娘娘您别动怒。”
小丫头俯身将碎片收走,屏气凝息地退出房去。德妃身畔独留下这两个素日贴心的丫头,直气得将手抚在胸口,低低骂道:“素日瞧着她柔婉恬淡,不意在长春宫里尽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本事,以后少叫她出现在本宫面前。”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竟敢算计起了自己,还妄想扯上自己的儿子下手。德妃愈想愈是后怕,若叶蓁蓁不慎滚落,两个儿子近在咫尺,也唯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立刻闪开,与叶蓁蓁划清界限,并不沾染事端。此举虽好,却难免被人诟病毫无怜悯之心,对纤弱少女落难而见死不救。
可若是两个儿子不管哪一个出手,都难免为叶蓁蓁所纠缠,为了保全两人的清誉,便是德妃也无计可施,只得去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一想到叶蓁蓁竟敢打自己儿子的主意,德妃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骂了她两句,又对那位及时出手的孙二姑娘满怀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