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_作者:梨花落落(651)

2018-11-10 梨花落落

  山含黛、水连波,青砖黑瓦马头墙,更衬着皎皎月色如琼。那一点灰色相思入骨,何子岑瞧着她的裙裾被夏风吹动,只觉得每一滴泪水都缓缓拨动了心弦。

  曾经恨过怨过,又曾悔过恼过,如今终于求得了陶灼华的谅解。何子岑甜蜜地张开了双臂,像从前无数次的拥抱一样,紧紧将她揽进怀里。

  贪恋地抚过陶灼华那一头鸦青色的黑发,何子岑指间萦绕的依旧是从前熟悉的气息。他沉醉地埋首在对方如瀑的青丝间,终是忍不住问道:“灼华,我走后子岱可曾将你救出,那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不好,不好”,陶灼华摇着头,似乎有明媚的光芒冲过层层叠叠的阴霾,正在照亮心间,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已然没有了你,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我宁肯那日陪着你一同殒命,也不愿独守着你的墓碑过了四十年。状若行尸走肉,你说我活得好不好?”

  以为早便是曾经沧海,再不会如同真正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儿那般委屈无限,面对何子岑这样的问讯,陶灼华却是忍不住,又想起了洋溪湖畔那木屋与荒冢。多少年不曾这样哀哀哭过,陶灼华只感觉悲伤好似逆流成河,泪水越擦越是汹涌。

  一滴清泪从何子岑眼间落下,滑入陶灼华的丝发,又倏忽不见。何子岑揽着她的臂膀略略用力,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陶灼华说得极对,哀大莫过于心死。有时候对逝者来说往往是解脱,却留了无边的愁苦给活着的人。她方才字字句句一人独守四十年,想来何子岱有负自己所托,她腹中的胎儿也并未活下来。

  何子岑还记得前世的青莲宫中,两人夜来相偎,他将手抚在陶灼华的腹上,感受着那小生命微微的波动,满眼满心都是感动。

  若不是大阮城破国灭,那个小生命该会受到多少人的祝福。只怕自己伤心更会惹得陶灼华难过,何子岑深深吸气,将悲痛压在心底。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陶灼华从何子岑怀中抬起头来,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格外清湛,她认真凝望着何子岑,目光渐渐回复了往日的坦然而又平静:“子岑,我们何其有幸,能将从前的错误有机会修正。这一世再没有那些个凄风苦雨,是该高兴才是。”

  何子岑微微点头,就着陶灼华说道:“对,再没有猜忌、没有分离。这一世的大阮在咱们手里,终会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面对陶灼华,何子岑没有掩饰他对重登大宝的渴望。他只是望着远处的夜凉如水,轻轻许诺道:“前世里欠了大阮子民的平安,这一世我也要重新还上。”

  醉心于花前月下,何子岑却曾疏于朝政,才会叫瑞安、还有那个隐藏在暗中还未出现的人有机可趁。伴随着红绫羽箭射向自己身畔的,是自打何子岑重生以来始终挂在心头的似熟非熟的笑声。何子岑笃定是身边之人,却一直未能参透谁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何子岑要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皇位,肃清身边的奸佞,重还百姓一份安宁。

  他轻轻握住陶灼华的手,明媚的眼中含着无限温情:“灼华,你再信我一次,欠了你的、欠了我们的孩子的、欠了我大阮子民的,这一世我要统统还清。”

  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幸福中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何子岱所撑的竹筏早便泊在他们扁舟的一侧。何子岱将竹篙横在筏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对面舟中的两个人互诉衷肠。不晓得何时,伴随着满面泪水轰然直落的是他长达四十余年的歉疚。

  “灼华,为何洋溪湖畔只有你自己孤苦了四十年,莫非子岱不曾照料于你?还是他…他”,何子岑万般不愿往下问去,只怕何子岱亦是早早殒命。

  “三哥,是子岱辜负了你的所托,没能好生照顾嫂嫂,才害得她余生孤苦。”何子岱听得兄长对自己的牵挂,心里早是翻江倒海,在竹筏上再也坐不住。

  他足尖轻点,轻盈地落向何子岑两人乘坐的木舟,顺手便划动了船桨:“船上终归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青莲宫中畅谈一番可好?”

  ☆、第四百八十章 夜话

  泛着粼粼月光的湖面上,那只空无一人的竹筏轻轻打着圈子。

  望着突然出现在扁舟之上的何子岱,船上的两个人自是吃了一惊。

  “子岱,难道你也是?”瞧着兄弟脸上那洞彻一切的神情,何子岑不可置信地低问了一句,陶灼华也是蓦然抬起头来,直直望着何子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