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个亲弟弟并非全然无辜之人,而是打从这么小手上便沾了血腥,何子岑与何子岱都是一阵心寒,私底下悄悄说与陶灼华听。
陶灼华送走了陶春晚,总有些百无聊赖,正握着本杂记坐在水榭间发呆。
茯苓领着两兄弟进来时,她便将手上的线书一阖,立起来相迎。如今无有旁人在场时,三个人都不自觉地延用了前世的称呼,相处间越发默契。
何子岑随口问道:“读得什么书这么入迷?方才瞧着你到有些失神。”
方才阖上书的地方夹着枚缀有小蜜蜡葫芦的书签,陶灼华随手一翻,却是讲述前燕亡后,慕容冲姐弟身奉苻坚的故事。何子岑便哑然失笑道:“这慕容冲甘受奇耻大辱,最后匡复大燕,到也算是个人物,怎么读起了这些?”
“不过是思念表姐,聊以打发时间”,陶灼华请两人落坐,便就叫立在水榭外头的茯苓上茶。几个人聊起了高嬷嬷的事,因为了有甄三娘的结论,准备这一次再不给谢贵妃翻身的机会。
何子岑如此将精力几乎都用在劈柴山那一边,他明查暗防,将宣平候早些年强取豪夺,抢占劈柴山麓的证据搜罗了不少。几个人分析下来,愈发觉得宣平候居心拨测,到似是早便存有二心。
那个前世里叫陶灼华受尽冤屈,真正给瑞安送过布防图、并协助瑞安将红衣大炮对准大阮城门的人一直未曾现身。
何氏兄弟与陶灼华怀疑过谢贵妃、怀疑过宣平候,怀疑过何子岩,却又觉得这几个人缺乏接近何子岑的机会,难以拿到那么有用的东西。
何子岱暗眸沉沉,黑如曜石的眼睛地直投影在远远的湖心。不知怎得,他竟想起了如今还在大裕的何子芥。若不是这个最小的弟弟最后被瑞安残忍地杀死,他几乎要怀疑何子芥才是那个躲在众人背后,真正会翻云覆雨的手。
疏影沉沉,菖蒲端着三盏果肉碎冰自外头翩然走近,在水榭外头向三人行礼问安,笑吟吟道:“娟姨说今日闷热,特意做了冰碗使奴婢送来。”
红木填漆托盘上除去三只冰碗,小心翼翼搁在一旁的还有个碧云春水的浅绿色信封,陶灼华认得是她与苏梓琴约定通信的印记。
前些时陶灼华拿黑衣客被擒的绘像刺激瑞安,更加上何子岕还在大裕做客,详细情形众人一概不知,这个时候苏梓琴的来信便显得弥足重要。
陶灼华眉眼凝重,沉沉说道:“快些拿来我瞧。”
☆、第五百一十三章 家书
苏梓琴的信极其详尽,不仅述说了何子芥对李隆寿的故意冷淡与不尊,而且说他在大裕左右逢源,竟连着几次蒙瑞安亲自召见,显然是有些手段。
对于瑞安生辰宴上何子芥打从自己身后走过时,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苏梓琴也写得十分清楚。她怀疑眼前人是前世的旧识,却又记不起曾在哪里识过,便在信中向陶灼华求助,问她可曾有些线索?
陶灼华总觉得谜底好似就在眼前,偏有层薄纱迟迟不能揭开。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叩着圆桌上的杂书,在扉页上慕容冲妖艳绝伦的面庞下划过,那种山重水复的无助感格外强烈。
何氏兄弟读着苏梓琴的来信,却都对这个小弟弟有了全新的认识。
何子岱清冷笑道:“好计谋,先解决了许长佑与高老婆子这两个后顾之忧,堂而皇之地借这次出行的机会与瑞安牵线搭桥。大约前世里并不是咱们这位小弟弟不愿苟活,还是他计不如人,被瑞安过河拆桥。”
敢于结交瑞安,何子芥此时反心初现。
两个人也沉得住气,何子芥七月间大裕返回时,这兄弟二人依旧迎出京外,还带了何子岚同行,显得对他在大阮的所作所为全然无知。
何子芥自谓今次远行达成与瑞安的同盟,正是沾沾自喜。他静心观望了几天,又命小豆子出去悄悄打探,瞧得昔日那场纵火案果然偃旗息鼓,心里满是歉疚的同时却又带了些解脱。
瑞安与何子芥达成了共识,何子岕做为瑞安在大阮的眼线,而瑞安则要协助何子岕拿到大阮的皇位。对何子岕来说,他终于有机会站在九重宫阙的最高处,往后便有机会藐视何子岑等人,更会叫仁寿皇帝懊悔对他的漠视。
而对瑞安来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娃儿不过是送到嘴边来的一块肥肉,自己可以人财兼得。今时今日,她哪里再有在大阮叱咤风云的底气?便是大裕皇朝本身亦是摁倒葫芦起来瓢,单单国库里空空如也这一项,便叫瑞安头疼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