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_作者:梨花落落(78)

2018-11-10 梨花落落

  不过一日未见,景泰帝两颊颧骨更是高高,依然是刘才人侍药,捧着药碗柔婉地立在一侧,见了瑞安长公主进来,仍旧瑟缩地退在一旁。

  景泰帝拥被而坐,把目光投向随在瑞安长公主身后的陶灼华身上,无精打采地问道:“就是她么?瞧着年龄也算相当,却毫无出彩的地方。”

  陶灼华步履沉稳地上前行礼,身上一袭青缎宫裙剪裁合宜,腰间束了宽幅素锦、绘绣唐草花纹的银绿色腰带,温柔恬静的眸子格外沉静。

  她规规矩矩地往景泰帝面前一跪,声音声音天生的甜糯清软,恭敬地说道:“民女陶夕颜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岁的女孩子珍重芳姿,若一脉梨蕊清绽,那么朴实无华。她态度不卑不亢却又典雅从容,对景泰帝方才语话中的褒贬浑不自意。

  景泰帝认真打量着陶灼华的举止,果然瞧见了那份迥异于同龄人的沉静,心下暗自点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果然替大裕留了一线生机。

  瑞安长公主对陶灼华方才自称姓陶显然不大满意,皱着眉头说道:“她如今还未认祖归宗,依然从了母姓。这几日世贤伤了脚不大方便,过几日便会为她去宗人宗易姓,再上了玉碟,与梓琴一样正式归到臣妹府中。”

  景泰帝唇角挂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指着陶灼华对瑞安长公主说道:“你为了梓琴与寿儿,果真舍得下大价钱,虽是西贝货,这一番仪态举止几可乱真。”

  那句寿儿咬得极重,想是景泰帝心内波涛澎湃,万分不甘不愿却也只能认命。瑞安长公主忆及当初景泰帝一力主张毁亲,显然对苏梓琴十分嫌恶,如今万事俱备,不怕他不应,便露出华丽灼目的笑容。

  她黑发美钗,烈焰红裙堪比繁花更绚丽秾艳,不自觉便带出了嚣张的气息:“皇兄说笑了,夕颜本就是臣妹府中的长女,与梓琴和寿儿何干?”

  若不是苏世贤误事,陶灼华的名字早上了宗人府玉碟,瑞安长公主有些懊恼苏世贤的拖沓。她不理会景泰帝话语中暗含的讽刺,淡淡说到:“既然人已经见过,皇妹这便带夕颜回府了。”

  “慢着”,景泰帝一手扶着架子床的阑干,弓着身子想要坐起,却偏偏有心无力。刘才人慌忙搁了药碗,一手用力扶住景泰帝的腰身,另只手将一只明黄色五福捧寿的大迎枕垫在他的腰后,这才勉强坐稳。

  景泰帝一面对长公主挥手,一面说道:“你且去御书房吧,朕与她说几句话。”

  瑞安长公主紧紧抿着嘴唇一眼不发,似是在考虑要不然把陶灼华留在这里。她冷冷说道:“夕颜年纪小,又是才来京里。皇兄若是简单问讯几句到无所谓,可别说些有的没有的,到时候吓着孩子。”

  陶灼华虽是垂着头,却敏锐地捕捉到两兄妹间的暗流涌动。

  若说两兄妹感情不好,景泰帝又怎舍得大权旁落?可如今再无旁人在场,想是他们都不将陶灼华这样的女孩子放在心上,气氛才如此诡异。

  景泰帝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声音低沉地说道:“木已成舟,你还有什么好顾虑?朕不过瞧着她还算干净,没被染上污浊气息,想说几句话透透气。”

  瞅瞅低眉顺目,仪态尚算周正的陶灼华,瑞安长公主眼角的余光再扫过同样低眉顺目的刘才人,唇角这才轻轻牵动,露出丝不达眼底的微笑。

  她抚着陶灼华的鬓发,佯装爱恋地低头说道:“莫怕,我令菖蒲候在外头,你好生与陛下答话,待说完了咱们回家。”

  故园归去才是家,长公主府只能算做是处牢笼。陶灼华压着心间的讥诮,恭敬地福身领命。她与刘才人同时侧身,瞧着瑞安长公主朱红遍地金的裙角逶迤,如流水一般拖在墨玉地砖之上,泛起华丽的印记。

  刘才人直待长公主的銮驾出了乾清宫,才折转身望了景泰帝一眼。两人之间似是有着默契,景泰帝微一点头,刘才人便默默退出,将房门轻轻阖上。

  殿内再无旁人,景泰帝一阵喘息之后,连着咳了几声,陶灼华忙替他捧起榻前的漱盂,又服侍他净了口,景泰帝这才挣扎着坐直了些。

  他手上握着一根耄草,蜡黄的脸色泛起死灰之色,目光却一扫方才的浑浊之色,转而一片澄明:“丫头,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耄草卜卦,周易玄而又玄,自大周文王手上传下,如今已然历经千百年,陶灼华并不陌生。她认真答道:“认得,是卜卦的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