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于夏初_作者:林斐然(91)

  天一苦嗤,若一个人有心想死,真能被拦住吗?

  她醒来后半小时左右,盛夏初便风尘仆仆地出现了,想来应该是招呼了医生进行通知。

  盛夏初进来的时候,嘴里呼出的那口气清晰可见,似乎带着外面风霜雪冻的天气,依旧的气宇轩昂。噢,仔细一看,似乎是真的下了一场小雪,百年不遇。细细茫茫的一片,落得真干净。

  天一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迅速地侧了头,这让盛夏初生生憋了一口气。还没有人给他甩过脸子,可他心里也清楚,此时最好低眉顺眼。

  一场寂静无声里,门再次被推开,是盛家的佣人。

  盛夏初踱步至门前,接过佣人递来保温桶,关好门走到床边,细声细气地说话。

  “福叔特意给炖的雪哈还有乌鸡汤,你不喜欢太甜,里面放了一味草调剂,喝了那么多冷水必须去去寒。”

  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一句话完,他已经利落地将一碗冒着浓浓热气的乌鸡汤捧到了天一面前,却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样的僵持约莫有半分钟,盛夏初隐忍地谈叹了一口气,像以往每次小吵小闹过后的道歉。

  “是是,我不应该扔下你,不应该立场不坚定。可你心里也应该明白的,我这么做并没有其他特殊的意思,抛却不能抹去的从前来说,还是那句话,她是我的家人,也会是你的家人。在对待外人的问题上,你无论怎么狠都没关系,可是对待家人,我希望你能宽容一点,毕竟你们以后低头不见,抬头也要见的。”

  天一依然没有什么动作,盛夏初变当作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观点,再次柔了声音,和颜悦色地将一勺鸡汤凑到她嘴边,天一忽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

  这眼光当然不是饱含深情的,如果不是错觉,盛夏初竟在一室的温热里感到一丝冷。

  她盯着他,他也盯着她,直到天一启唇,轻描淡写地吐出几个字。

  “我们完了。”

  盛夏初背脊一僵,眼里带了惊讶,下一秒被恼怒取代。

  他果然还是比较忠于自己的人,天一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耐心已耗尽。她看他将手里握着的汤勺和小碗砰地往床头柜上一放,钝重的叮叮当当几声。

  “天一,你别得理不饶人。”

  天一脱掉已久的战衣好像自己有意识一般,自动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甚至比以前更紧贴更加形影不离,并且于刹那开启了坚固的防卫系统。

  “理?噢,不,我没理。我不需要理,我只需要永远不饶人。”

  这下是真的开始针尖对麦芒。

  天一忽然想起第一次去盛家,福叔说的话,有些人,吵吵闹闹一辈子都不会散,反而越吵越离不了。而有些人呢,平常在一起千好万好,可一旦吵架,就不声不响地散了。当时盛夏初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石药问她,他们属于哪一种,现在天一有了答案。

  他们属于后者。

  “对,就因为你永远这么不饶人,所以你才不断地被摔成玻璃渣子。”

  拽文嚼字盛夏初和天一旗鼓相当,他居高临下,谁也不让谁,但这一句是真的戳到了天一的痛处,导致天一原先平静的神色忽然间起伏,接连几个吸气后,她伸出打着葡萄糖的胳膊,拽了身后的枕头便朝着盛夏初砸了过去。

  “不管是玻璃还是玻璃渣子我也不需要你来收拾!滚!”

  盛夏初怕她一激动将针口给扯了出来,顿时接受她的迎面痛击,要上前去将她困在床上,天一却不断挣扎,无意间给了上方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世界静止。

  她的指甲细白修长,也尖厉,刮在脸上,顿时让盛夏初的下巴出现了一条半长的淡色血痕。

  男人终于盛怒起身,放开对她所有的钳制,原先疼惜的,浓情蜜意的眼光,于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冷意。

  他抚着那条伤疤,阴骘地留下了最后三个字。

  “随便你。”

  分手也好,不分也好,死也好,活也好,随便你。

  虽然了解盛夏初的脾气,心里已有所准备,但初初听见这个回答,天一还是没能忍住。

  她鼻子一酸,盛夏初却已经在前一秒转了身,提步,铩羽而归地离开了病房。

  看着他依旧这般镇定的模样,那种天塌下来眉毛也不抬的宝马轻裘贵公子样,天一不服气地在后方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