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道拐角处，木树挣脱开孙果的手。将口袋里的药掏出来塞进孙果手中，竟兀自走进雨里，全程没说一句话。
“你究竟怎么了?”孙果快走两步跟上去。
“我想自己走走。”木树的声音沙哑无力。
“感冒了?”
一辆车驶过，溅起一路水花。木树刚迈出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腿边。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眼眶红红的，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竟湿成一片。
孙果实在无法，只能连拉带拽，将木树拉到街边店铺的屋檐下，一排店铺都已歇业，两个人呆站着。
“你难道害怕下雨?”孙果看出木树的不对劲儿，但这不对劲来得实在突兀，“还是因为害怕车?”
木树惨淡一笑，张嘴却只发出一声沙哑的“啊”，好像一个才刚学会说话就受了惊吓的孩子。
孙果试着去牵木树的手，木树挣扎了几下，终究没赢了孙果，就这么任由她牵着。木树的手冰凉，孙果紧紧拽着，仿佛要将自己身上的力量通过牵着的手传递给对方。
感觉木树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些，孙果放开牵着的手，“木树，蹲下，给你看个东西。”孙果先蹲了下来，顺手把木树一拉，木树也跟着蹲了下来。
“一会儿等有车过来的时候，你看路面。”孙果伸手指着前面的马路。
木树顺着孙果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辆车驶过，车灯将街面沉积的雨水晃得一片白，木树紧紧闭上眼睛，身体晃了晃。
“你怕?”
“我怕什么。”木树脸色惨白，却仍死倔。
“我跟你说个秘密，下雨的时候我特别喜欢蹲在路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木树摇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因为雨滴一落地，就会变成精灵。”孙果一本正经地说着。
听了孙果的话，木树终于微微地笑了笑，哪怕笑里满是不屑。“雨里没有精灵，只有——”话到嘴边，木树却没再说下去，只咬着下唇，低垂着眼。
“你看!”
雨一直没停，滴落在街面的雨水触地的瞬间又飞快地跳跃起来，一阵车灯闪过，落地的雨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车灯下，手舞足蹈。
“你看，不是很像宫崎骏画的小精灵吗。”孙果歪着头看向木树。
木树第一次发现，原来，车灯下的雨滴是这个样子。从前，他从没注意过，再或许应该说是——他总是竭力回避着下雨的夜晚。木树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这时才感觉出寒意，雨水已经浸透厚厚的外套渗进了里面。
“走吧，回去吧。”木树起身，伸出一只手给孙果。
“没事了吗?”孙果抓住木树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将伞撑在两人头顶。
木树没有回答孙果的问题，却说，“那不像宫崎骏的小精灵，倒是我们俩，现在像宫崎骏画的龙猫。”
两人回到家，木树的脸色依旧苍白，孙果有无数个为什么想问，但明显感觉到木树对这些问题的抗拒。
“木树，你想不想抱抱你自己?”看着木树的背影，孙果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说出了这句话。
“我自己，怎么抱?”木树脱掉外套，然而屋里的暖气也并没有让自己暖和起来。
“像这样。”孙果上前一步，将木树环在手臂间。似乎被吓了一跳，木树瞬间呆滞后，试着挣脱开孙果的手臂。
“你不要动，其实是我想抱抱我自己。”孙果说。
木树当真停下了动作，就这么任由孙果静静地抱着，孙果身上的体温传递过来，一点一点驱散了原本身上的寒意。
“木树，不管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孙果在木树耳边低声呢喃，“如果你想说，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听，如果你不愿意再提，就忘了吧，所有发生的都是过去，都是无意义。”
没等木树回答，孙果已放开了手，退后一步，只笑着看着木树：“你快去洗澡吧，头发也湿了。”
木树嘴角微微动了动，转身往里走，眼看要进卧室，却突然转身，快步走到孙果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孙果的脸。
“你——”
“我怎么了?”孙果挑眉。
“谢谢。”木树的声音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