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卫家有多重视这件事林迤不知道,但是既然是要投机倒把,总不能拿伪劣产品去,产品本身质量还是要保证的。也就是说卫慕肯定慎重考虑过这个夫子,今天要去见的夫子来头肯定比名气大。
果然,才上马车,卫桁便说起了这个夫子的来历:“先生与祖父同科,虽非三甲,却是会元。可惜这位先生命途实在多舛,也是天妒英才。太宗晚年不似之前为政清明,专宠玫妃,偏偏先生的名与玫妃小字相同,被太宗将名次排为末。又犯了小人,污蔑他心有不满,写诗嘲讽此事。太宗为了安抚玫妃命他在翰林院修书,可惜高宗当时病重将政务交予还是皇后的女帝时,他出言反驳,被高宗罢黜。”
林迤感觉自己一脸黑线:“那他怎么可能收我……”
卫桁笑意里含着戏谑:“后来他夫人病重,是祖父出钱延请明医,才将病情稳住。这个恩情他一直想还,可惜卫家不曾给他这个机会,如今可不正好。”
林迤沉默,她不想和卫府有这么深的牵连,可是又贪婪名师的教育资格。可是,说到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排斥和卫府的关系。不想留在卫府,是不想被养成金丝雀,所谓的大家闺秀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而如今呢?卫桁虽然屡次试探,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还是平等的。
“先生姓苏,生性耿介,虽然不为大多数人熟知。认识他的人,不是逝世多年,便是如祖父那样致仕在家。”卫桁还未束冠,有一缕发落在胸前,他随手撩回。
少年郎真是养眼啊,林迤默默花痴,却没将正经事忘掉:“为什么要为我找名师?”
“算是补偿吧。”卫桁淡淡道,“一直以来父亲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父亲一直很愧疚因为朝堂后宫的事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如今你既有心向学,虽然父亲并不赞同女子抛头露面,还是支持你的意愿。”
林迤哪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却又做不出感激涕零的姿态,只好默默低头:“我更感谢哥哥,如果不是哥哥愿意教我……”
卫桁低低一笑:“你若真的感激我,就好好学。日后,说不定还要你帮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卫桁并不认为自己真的需要林迤的援手,只是后面的发展一点一点超出卫桁的预料,让他无比庆幸此刻一时兴起的雪中送炭。
苏老先生住的地方离流花巷颇有些距离,一路而去街上繁华至斯,虽然林迤见识过了现代的纸醉金迷,也在电视剧电影里目睹过古代的影像,但是亲身接触始终是不一样的。上次从卫府回流花巷她病痛甚重,丝毫没有看到。这次虽然未曾痊愈,却也行动自如了。她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看着或川流不息或稀疏寥落的街道,再一次叹息,那回不去的未来是一场美好到不愿醒来的迷梦。庄生梦蝶一生,蝶梦庄生一瞬。
苏老先生的院子青石白墙,比之林家大的也不是很多。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看起来和卫桁这辆风格极为相似。只听得卫桁的小厮道:“这不是大小姐的马车吗?”
林迤奇怪的看了眼卫桁,只见他面色冷淡、
“看来我们来晚了。”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而正是这样才让林迤觉得这家伙在隐忍。
“老先生要收谁,就要看你自己了。”
林迤点点头,就知道老天不会让她顺顺利利的。
小厮前去敲门,苏家的门房是个年纪极大的老头,嘴里唠唠叨叨:“卫家的人怎么还分两拨……”
卫桁对老头一揖手:“劳烦您了。”
卫桁的小厮极有眼力,扶着老头道:“您老年纪大了,小子陪你唠唠嗑。”
卫桁一笑,向里走去。林迤跟在卫桁身后,觉得方才卫桁那个笑潇洒极了。苏家前院花草不多,却坐落有致,然而回廊栏杆、门窗的漆斑驳脱落。大厅匾额上清风徐来四个瘦金体大字劲干有力,来不及看对联,便听一个娇俏的女子笑道:“大哥,你们终于来了。”
堂上坐着的人须发俱白,大抵已过古稀之年。一身青衫布袍,八仙椅畔还倚着一根竹杖。卫桁微微点头,先拜见苏老先生。林迤跟在卫桁身后向老者行礼,老者昏昏欲睡,缓缓睁开眼:“你这小子长这么大了,似乎比我那个外孙还大两岁?”
卫桁坐在刚刚与他打招呼的女子对面,笑着陪苏老先生说话:“虚长停云两岁,这次的恩科,停云还是不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