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苏老爷子想将她许配给苏简后,她便躲避着和苏简的见面,此刻却是没法了。
林迤进到他的书房时,他埋首案牍,不知在审稿还是什么。这些年过去,他亦非当年那个孤傲少年了。面容愈发清癯,似乎瘦了。衣襟上颇有些墨迹,显然是改稿时不注意染上的。
见了林迤,站起身来,与卫桁这个半路习武的人不一样的是,他是真正的书生。
“师妹倒是舍得来见我了。”他倒了一杯茶,却先自嘲,“只是些陈茶,比不得王府富贵。”
“师兄我来找你,是有旁的事。”林迤忙转了话题,她这个师兄年岁大些,话也多些了,却更不好应付了。
“报社的消息灵通,这事虽只是亡故姐姐的一点暗示,我们却不能不放在心上。还请师兄多费心些。”
苏简微微颔首:“此事事关京城百姓,我会放在心上。一有消息,便让人报与你听。”
林迤便告辞欲去,却听得苏简在身后低低问道:“便那么怕我吗?”
林迤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初我确实不喜欢你,可是瞧你如今,再看看自身便知,报社是我最好的去处,官场不适合祖父,同样不适合我。”
“师兄傲骨铮铮。”
“只是自小,你喜欢的便是卫子良。”苏简笑了笑,“我冷眼看着你,想着你们兄妹,你总有死心的那天。却没想峰回路转,竟是这个结局。于你,却也是好事。”
“你对苏家不错,书院成了祖父的心血,而一开始几张纸如今也是我的心血,你不欠苏家什么了。”
“师兄……”
“你去吧。你大婚时,我想来也备不出什么好礼,便不去了。”
林迤对着这个有半师之谊的师兄敛衽一礼:“多谢师兄。”
林迤出了门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低低一句,听得并不真切,却就此明白了苏简的心——倘若一开始我待你也如卫子良一般好,是否你倾心之人……
师兄这个人,太过内敛了,她竟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心意。倘若卫桁是她的兄长,或许她的心会在几年前便死了,然后看见身后的人吧。也或许,爱上认识的旁的人。许多事可以预料可以控制,惟独感情,只能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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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黄昏,方回到卫府,拿起针线绣自己的嫁衣,打算绣几针意思意思,便听闻赵茵请她过府一叙。自从林迤入了翰林院为修撰后,赵茵便极少与她私下见面了。林迤一度还感到颇为失落,只是她亦明白其中缘由。
如此这般郑重来请,女帝必是知情。如今已是初夏,晚间却也稍嫌凉,她扯了件薄披风便出了门。
赵家亦是开过功臣之一,只是如今人才凋零,竟只有赵茵一个在朝为官。这几年,二人私下来往极多,赵家的国公府林迤也留下来过夜了好几次。引路的是赵茵的贴身婢女,她提着一盏宫灯,脸上亦是悲戚之色:“女状元好好陪小姐说说话吧,日后见面……只怕更难了。”
赵茵依旧一袭大红长裙,裙摆逶迤一地,上面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
赵茵今年已然三十一,赵国公多次为其说亲,俱被其已女帝的名义推掉。如今的人选,难道连女帝的面子也不给?若非如此,林迤更想不到能令这个御姐伤神为难的事了。
见了林迤,她微笑了笑:“我这身嫁衣可好看?”
发上凤冠流苏叮呤作响,凤嘴上衔的珍珠足有拇指大小,浑圆剔透,比之人造珍珠亦不遑多让。来到这个世界后,林迤才知珍珠的难得,并非现代有人工养殖技术,想要大小一样的十分轻松。而今她亦不过有一串珍珠项链,都不大,重点还不一致,颜色亦昏黄,比这颗是完全不能比。
“极美。”林迤真心称赞,“只是这似乎不是新做的?”
“十几年前的了。”赵茵冷笑一声脱了下来,“彼时我还未到陛下身边,心中亦对婚假充满了期待。后来祖父获罪于先帝,对方便急不可待的退了婚。那之后我便告诉自己,这一生并非非要嫁人不可。”
“若没有心仪之人,自然一个人过最好。”林迤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亦是她来的那个世界女子的主流思想。
赵茵只穿了亵衣,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可是如今不行看了,陛下……要把我赐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