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茹将手里拎着的保温袋子放到常启台的办公桌上,说道:“这是今天早上你爸的朋友拿来的,澳洲空运过来的大龙虾,知道你喜欢喝海鲜粥,我亲自给你做了,里面还加了你最喜欢的蟹肉,你趁热喝。”
常启台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便是敷衍着做了回答了。
常茹不满地说道:“你听见没有,不要到时候不喝又扔掉浪费了!”
常启台闻言,抬起头看了常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说道:“你要是不舍得,拿回去好了,反正我也没说要吃。”
常茹瞪着常启台,气得却说不出骂人的话。
常启台一贯如此,是自己这么多年非要干涉,妄图能够掰正他对宁祖怀的态度,却不想,非但没能够让常启台打从心底里认下宁祖怀这个继父,一来二去,反倒是令母子之间生了隔阂,令常启台连带着常茹,都一道恨上了。
常茹叹了一口气,铩羽而归。
常启台没有挽留常茹,只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听着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常启台却突然抬起头,盯着办公室的那扇门出了神,手里握着的笔,因为被抓得太紧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常启台心想,快了,自己筹谋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终于快要成功了。
常启台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好像被煮沸了一般,汹涌地翻滚着,那股叫嚣着要冲出来的情绪,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所日思夜想却偏偏求而不得的,而如今,他终于已经离这个目标非常地接近了。
宁祖怀,你高枕无忧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据常茹自己说,她与宁祖怀之间是真爱,虽然是二婚。
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认识并且爱上宁祖怀的时间其实要比认识常启台的父亲还要早。
故事是老掉牙的故事,但是并不妨碍它的真实性。
两个男女青年在学校里面相识并且相爱,但是宁祖怀的父母因为政治原因双双自杀,年轻的男孩子举目无亲,生存尚且都成了问题,在爱情还是生活这个选择上,宁祖怀选择了当时许多年轻人都会做的一种选择:下乡。
一辆火车,一段行程,在那个几乎只能依靠书信联系的年代,将爱情斩断地干干净净,根本没什么藕断丝连的可能。
然后,常茹结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这个丈夫知书达理,夫妻婚后也是相敬如宾。
常茹过得很平淡,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不好,没有爱情的婚姻里面,常茹认为自己的余生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
但是即便是凑合着过日子,老天似乎也并不想要满足常茹。
常茹的丈夫,章归斯,生了一场病,肝癌。
这种病,即便是在如今,也依旧是医学上难以攻克的问题,更遑论在当时,检查报告一出来,便基本已经判了章归斯死刑。从那个时候开始,常茹就基本上把医院当做了家,下了班就往医院跑,连带着还在上学的常启台,也基本上过着谁在医院的日子。
常启台坚信章归斯会好起来的,所以他对于住在医院的日子,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问着消毒水的味道,虽然依旧很难喜欢起来,但是想着在这里父亲也许会治愈,便也依旧满心希冀。
但是常茹不是。
常茹无比清醒地明白,住在医院的这些日子,只是章归斯等着死亡降临。
章归斯治不好,常茹会变成寡妇,常启台会变成没有父亲的孤儿。
原本已经死了心,打算凑合着过日子的常茹,开始变得情绪激动,她动不动就对人发脾气,有时候是病床上的章归斯,有时候是不小心犯了错的常启台,有时候是沉默不语的老父亲。
常茹心想,她宁愿一刀子捅死章归斯,然后再一刀子捅死自己和常启台,反正日子过不好了,干脆大家都别活了,倒不如死了干净。
亦不知这究竟是常茹的幸运还是常启台的不幸运,总之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宁祖怀突然回来了。
消失了十几年,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般的初恋情人,突然就出现在自己跟前,常茹觉得命运好像是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当时常老爷子的身子骨已经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而常茹又被章归斯的事情拖累的心绪不定,宁祖怀的出现,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常茹阴晴不定的情绪,也恰到好处地捡起了常家的烂摊子,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挽回了半年以来常氏企业亏损的颓废势态,甚至让这个企业起死回生,重现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