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饺子已经好了,快去吃吧。”
“常茹。”
宁祖怀拉下常茹的一只手,背对着常茹,令她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只是语气无端地变成沧桑的模样,令常茹心下咯噔了一下,她问宁祖怀:
“怎么了,你的嗓子听起来有些哑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因为喝了酒?”
宁祖怀摇了摇头,只说:“我们谈谈吧。”
从常茹一进门的时候,宁祖怀便对她说“我们谈谈”,谈什么?老夫老妻常年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平时有什么话是不能相互说的?为何非要弄成这样严肃的场面,正经危坐地在家里等着隔山跨海赶回家的人,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舍得给,非要拉着她谈一谈?
常茹心底只觉得有个不太妙的苗头,但是说不出来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能依言在宁祖怀对面坐了下来,客厅里的水晶灯非常亮堂,将整个客厅里的空间照得犹如白昼,许是因为宁祖怀恰好坐在了水晶灯的正下方,所谓灯下黑,使得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晦暗不明,令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常茹问:“你要和我谈什么?”
宁祖怀从衣服兜里拿出了那一张从老宅拿回来的医院死亡证明,泛黄的纸页发出腐朽的古旧味道,等到常茹看清了宁祖怀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原本平静的神情,突然变得微微狰狞了起来。
她指着宁祖怀手里的医院死亡证明,说道:“这个东西不是老早就丢了吗?”
宁祖怀摇了摇头:“没有丢,我放在了你的梳妆柜里。”
梳妆柜?常茹根本没想到宁祖怀说的梳妆柜,是老宅的那个梳妆柜,只以为是自己在这个别墅里的梳妆柜,说道:“不可能,梳妆柜里放了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不清楚,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
宁祖怀并不想要同常茹争论这张医院死亡证明究竟是不是他从梳妆柜里找出来,或者是从哪个梳妆柜里找出来,他只是将这张医院死亡证明放在茶几上,而后对常茹问道:“当年,何秋与宁唯,真的都死了吗?”
当年的那场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人,真的都死了吗?
常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宁祖怀放在茶几上的那张医院死亡证明,这张证明书,当年就是她亲自将这张东西交到了宁祖怀的手中,也是她亲口将何秋与宁唯的死讯告诉了宁祖怀。
当年宁祖怀赶回周渡村的时候,已经是在车祸之后的一个月,只来得及看到村里给何秋与宁唯修造的坟墓,一大一小,孤零零地伫立在山头,宁祖怀匆匆赶回,又狼狈而归,他在那一大一小的坟包前面坐了整整一日夜,手里拿着村干部转交给他的何秋的遗物,以及对于车祸后续处理的相关通知。
宁祖怀甚至没敢回到曾经住了许多年的家,将遗物统统留在了那座坟前,逃似的离开,从此以后,就将过去的那些岁月与人,统统抹杀在了记忆里面,他以为自己不去想,就能够当作这些东西从来不存在过。
对于何秋与宁唯而言,宁祖怀从来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对于宁祖怀而言,他也不敢承认自己曾经是何秋的丈夫,是宁唯的父亲。
但是人呐,总有一个毛病,总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好的坏的,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就统统能够抹杀地一干二净。
却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词叫做:历久弥新。
随着年纪越大,宁祖怀越发思念起来那个从未谋面叫做宁唯的孩子,那个骨血里面和他留着同样血液的孩子,假如这个孩子还活着,假如这个孩子在他膝下长大,是不是会长得肖似他的模样,听着这样一个孩子喊自己叫做父亲,也能够尝一尝天伦之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家不像一个家,家里的人相互算计,所谓情分,早已被铜臭味所掩埋,变了质。
见常茹不做声,宁祖怀又问道:“当年,何秋与宁唯,真的都死了吗?”
常茹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这是她在紧张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宁祖怀盯着常茹的一举一动,过了良久,才听见常茹说道:“你问我做什么,医院的死亡证明书上面不都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了。”
宁祖怀:“这张证明书是你给我的。”
常茹:“你什么意思,我骗你吗?我为什么要骗你?就算我要骗你,我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能够将活人说成死人?当年你不也亲自回去看过了,要是我骗了你,当时不就被你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