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乔云刚刚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无所依仗,除了接受Jack的收养,她别无选择。
最初在美国的那段日子,由于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乔云不敢和任何人说话,连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背后有人在她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冰凉的刀,每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也总是出现有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她面前的幻觉。
偏偏Jack还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乔云,你妈妈死了,你爸爸不要你了,你要为你妈妈报仇!
除了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乔云根本想不出,在那段记忆里面,自己还留有什么。
八岁的那一年,就像是乔云人生当中的一条分水岭。
八岁之前,她叫宁唯,虽然没有爸爸,虽然生活清苦,但是妈妈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能够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赖在妈妈的怀抱里面,讨要着长辈更多的溺爱。
八岁之后,她叫乔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收养她的人,只教会了她什么是仇恨,她每夜每夜地做恶梦,哭着从梦里挣扎醒来以后,面对的,却只有漫长漆黑的长夜,和清冷的星月。
在从美国回来之前,乔云非常恨宁祖怀。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甚至是在妈妈死后,才从别人口里知道的自己的生父,乔云恨不能拿着菜刀将这个人一片片地剁成肉酱,问他,既然不要她,为什么生下她?既然不要她,为什么还要回来杀了唯一的妈妈?
而在真正踏上回程的时候,乔云又想,如果宁祖怀诚心地向她忏悔,如果宁祖怀告诉她,他从来没有不要她,妈妈也不是他杀的,这些年以来,他一直都在找她回来,那自己就原谅他。
因为善良的何秋,用自己的一辈子,去教会了乔云怎样去爱人,所以即便此后,乔云被无情沉入泥潭,饱受命运残忍的折磨,但是在乔云的骨子里,她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爱人的本能。
甚至就在前不久,在Jack说出那个“是”之前,乔云还在自欺欺人,只要宁祖怀后悔了,只要他认错了……
可是宁祖怀没有。
并没有。
电话那边的Jack又说了一个字:“是。”
这么多年来,Jack早已将这句话倒背如流:乔云,是你爸爸杀了你妈妈。所以,说下这个答案的时候,Jack没有丝毫的犹豫。
乔云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心里有一座墙,缝缝补补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不可挽回地轰然倒塌了,她默默地挂断了这通电话,将双手盖在自己的脸上,手上粘粘湿湿的,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面流了出来,流到嘴里的时候,又苦又涩。
“妈妈……”
这么多年,乔云始终不敢再轻易将这个称谓喊出来,妈妈两个字,是乔云最后坚守的倔强,她始终相信,妈妈这些年一直在哪个地方默默守护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喊她,她就会出来,像小时候那样,将自己抱在怀里,再用很温暖的声音轻轻地哄着她:
“阿唯乖,妈妈在呢,不哭。”
可是乔云又害怕,如果自己说了这两个字,妈妈却没有出现,怎么办?
看呐,果然,现在乔云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字,何秋果然没有出现。
阿毛在宠物店住得很开心,离开乔云的这几天,心宽体胖地长了几两肉,还交了一个好朋友,以至于乔云来接他的时候,还老大不乐意从宠物店离开。
乔云摸了摸阿毛的脑袋,冰凉的触感激得阿毛一个哆嗦,喵了一声,抬起头去看乔云。
“这猫这些天长胖了,回去之后给他节节食,猫太胖容易压迫心血管,影响健康。”
始作俑者的宠物店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乔云说道,乔云点了点头,付了钱,将阿毛赶进了猫笼里面。
“乔小姐等一下。”
乔云提着猫笼走到了门口,店老板又出声喊住了她,回过身却见店老板拿着一块独立包装的蛋糕过来,塞进乔云的手里:
“我有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吃点甜的东西,每次吃到甜的东西的时候,心情就会慢慢好起来。”
乔云知道店老板一定是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睛,也没有推脱,点了点头,将蛋糕收了下来。
“喵。”
被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阿毛不安地来回转动着身子,转无聊了以后,抬起头望着乔云喵喵地叫着。
而乔云,从上车以后,也不开车,就拿着蛋糕在座位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