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北摇摇头,说:“晟国的武将虽然不多,能打仗的到底不止你一个。晟皇的意思是不想让你们卓家再领兵了。”
“那你呢?你犯了大忌,惇王也殁了,朝中全无倚靠。晟皇还会再信任你吗?”我问他,心里有些忐忑。
“镇北军与镇南军不同。南州刚打了胜仗,是能调兵换将的时候。北州却是勉力抵挡,战局不稳,不宜换将,晟皇眼下还用得着我。再说,不是刚赐婚了嘛。那豫王从此就是我的护身符了。”他带些自嘲地说。
半个月后,我上交了镇南将军的兵符,接受了定妃的金册,搬离了将军府,入住景瑜宫。
一个月后,段戍北与豫王之女在晟京完婚。
两个月后,段戍北携妻返回北州。
三年后,豫王染病辞世。
五年后,段戍北之妻在北州病逝,未育子女。
六年后,因边地几年无大战,在丞相及一众官员的劝说下,晟皇以“冗兵冗费”为由,下旨裁军。镇南军裁员三分之二。镇北军裁员二分之一。
八年后,京畿将军谋反,晟皇调镇北军入京勤王,命段戍北留守北州。
同年初秋,昊人举国犯边,北州告急。
同年深秋,北州沦陷,镇北军余部全军覆没,镇北将军段戍北阵亡。晟京告急。
“陛下,晟京保不住了!赶快离宫,去南边避难吧。”丞相对晟皇说。
不知哪里着火了,空气中一股烧焦的味道。
“段戍北这个草包,竟然守不住北州,让昊人杀到晟京来了。”晟皇连衣冠都来不及整好,狼狈不堪地边跑边骂。
“段将军已经尽全力了,毕竟裁军是陛下的决定。”我忍不住插嘴。
“你在怨朕?你是想说,北州失守是朕的责任?大胆!你已经不是一品将军了。你是定妃。后妃擅论政务,是死罪!”晟皇的怒火尽数朝我喷来。
“陛下,晟京一破,昊人才不管谁有罪没罪,都会杀死的。”我面无表情的对这个六十多岁的老皇帝说,“陛下还是快点走吧。”我抽出许久不用的长剑,回身朝御马苑跑去。
“你要干什么?”晟皇朝我喊道。
“陛下且安。卫南留在这儿,跟晟京共存亡。”我头也不回地应道。
“卓卫南,你疯了!”晟皇的声音还在我身后,他似乎想追上我,可那具老迈的身躯已经不听使唤。
“陛下不是说过,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才能太平。”我想说,南卓北段,段戍北已经证明了,他是不怕死的,我与他齐名,可不能输给他呀。
“你的旧部全在南州,京畿将军已经反了,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力挽狂澜?快跟朕走!到了抚州,你再召集旧部,光复晟京不迟。这一路南下,朕还需人护驾。卓卫南,你听见没有?朕宣布,此刻起,恢复你镇南一品将军的职位。只要你尽忠职守,还京之日,朕立你为皇后!”晟皇在我身后大声地说。
皇后?呵,谁稀罕!我不理会晟皇的呼喊,脚下发力,很快就跑远了。
我从御马苑弄了匹马,直奔京畿大营。被调回晟京的镇北军就驻扎在那儿,此刻无人统御。不知这个关头,我卓卫南的名号还好用不好用。
很幸运,京畿大营还有两万镇北军。其中有数千骑,竟是当年跟随段戍北帮我打下五峰关的同袍。
所以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他都死了,还在帮我。
就算千难万险,晟京好歹守住了。捷报传给晟皇的时候,他已经逃到了抚州。
不听差遣,弃晟皇于不顾,我又犯了武将的大忌。皇后肯定当不上了。功过相抵,晟皇开恩,让我来素心殿。
这便是我和戍北的故事。晟国后来流传一出戏文,叫《凤帅凰将》,演的就是卓卫南和段戍北。在那出戏的结尾,凤帅与凰将终成眷属,百年好合。热热闹闹又和和美美的戏最受欢迎,所以,这一出《风帅凰将》演了几百年,演到晟国早没了,还经久不衰。人们不厌地看,戏子忘情地演,反倒无人记起,真正的凤帅凰将碧落黄泉,茫茫不见……
“南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虽为将军,到底也是女人。既然生前不得肆意,何妨死后流些眼泪?”
“南姐姐,都说有情人的心意是相通的。你心里难过,段将军也能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