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封号级别,在修齐馆都是我的学生。如果总是这般表现,我只能以馆长的身份请阁下不必再来上课了。”我声音不大,语气却很严厉。
宇文媛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她犯了什么错?”宇文嫣问我。
“屡次无故缺席,课上从不发言,学习态度消极。”我说。
“馆长真要让她退学吗?”宇文嫣问。
我认真地点点头。
“我就说这样不行吧。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宇文嫣忽然转头对一直低头不语的宇文媛着急地说。
什么意思?我正试图捕捉宇文嫣话里的讯息,被我评价为“消极”的宇文媛缓缓抬起头说话,进入我耳中的却是男人般粗沉的声音:“馆长千万不要生气。在下宇文愿,因听堂姐说修齐馆的课业丰富有趣,实在好奇,所以才扮上女装来旁听。不敢发言,不敢靠近,是怕被拆穿。缺席也并非无故,只因太师安排的课业不得不完成,余下的时间不多,所以……”
我吃惊地上下打量宇文媛。离近了看,果然更像个男人。刚满十五岁的身量还没完全长成,难怪能妆成女孩。宇文愿是太子殿下的名讳,他说的“太师”是指他的老师——家父的二哥,姚家上一辈里学问最好的人。
宇文愿从他的女装裙摆中摸出一块腰牌递到我眼前,白玉上面刻着一只蟠龙——龙纹玉腰牌。天辅朝除了皇帝和太子,没人再敢佩戴这东西。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皇帝的龙纹玉腰牌上刻的是双龙。
“太子殿下——”我正欲躬身行礼,被宇文愿一把扶住。
“愿在馆长席下受教月余,一日解惑,终身为师。哪有学生让老师行礼的?”说着,他一揖到底,竟向我施了个敬师的大礼。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穿着女装唇红齿白的天之骄子,说:“殿下的老师是我二伯,学问顶尖。若是殿下想换个环境,治平书院也是不错,都是同龄的学子,可以彼此交流探讨。不谦虚地说,我那当院长的兄长也算是个才子。殿下怎么不听那些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问,竟跑来这女流云集的修齐馆学些修身齐家的小学问。”宇文愿这一个多月都窝在角落里,从不与同窗搭讪,只和宇文嫣结伴往来,以至于我没法拿“男女授受”来说事。
对我绵里藏针的追问,宇文愿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太师是愿的启蒙恩师,十多年的耳提面命,愿对太师那一套学问早就烂熟于心,倒背如流。父皇许愿出宫听课,就是想愿开阔眼界。恕愿直言,书乐院长的确学识渊博,只是与太师之学大同小异。愿读过堂姐的文章,发现修齐馆的课,尤其是馆长的课,内容多有异趣,因此才想到乔装偷师。这一个多月真真受益匪浅。然而,失诚亦是失德,愿给馆长赔礼,求馆长莫要生气。”
我无奈地摆摆手说:“罢了,莫要让旁人知晓,免得节外生枝。太子殿下别再来了,在下便不追究了。”
宇文愿急忙上前一步抢着说:“可,愿还想继续受教。”
我把宇文愿和宇文嫣双双请出书房,关上房门,隔着门递上最后一句:“太子殿下若要受教,请去治平书院找书乐院长。”
我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渐远,苦笑着摇头,心想:权贵就是权贵,说着尊师重道,到底还是任性行事。
接下来一切恢复如常,太子殿下没有再出现在修齐馆中。宇文嫣找了个借口替宇文媛办了退学。我也顺水推舟地同意了,没有揭穿,更没有多问。怎知,和宇文愿的缘分到此并未结束,反而刚刚开始。
一个月后,二伯突然回来了。太师承担教导皇储的重任,常年住在太子宫中,除了逢年过节一般不轻易回家。二伯一进家门就直接去见了姚家诸位长辈,还特意差人把家父也叫了去。
家父回来时面带喜色。
“二伯有事?”兄长问家父。
“太子殿下向皇帝陛下恳求,要娶修齐馆馆长,姚氏诗礼为太子正妃。”家父对兄长说,眼睛却看向我。
“皇帝陛下同意了?”兄长问。
“皇帝陛下并未马上同意,因为皇后娘娘早就定下太子正妃的人选了,而且,咱们诗礼二十岁,太子殿下十六岁,大得不少。”家父说,“不过太子殿下不吃不喝在皇宫里跪了好几天,跪得皇后娘娘心疼了,不再反对。皇帝陛下看太子殿下心意坚决,也同意了。你们二伯已经被皇帝陛下召见过了,让先回来跟姚家长辈们打个招呼,正式的诏书后天就下来了。”父亲喜笑颜开,在屋里搓着手转圈,“本来你们这一双儿女已经很给我争气了。没想到诗礼不仅当了修齐馆的馆长,还能让太子殿下倾心。正妃将来就是皇后。为父就是国丈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