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殿_作者:悬思(256)

2018-11-07 悬思

  二皇兄颇为惊讶,对这个黄格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陆皇后倒是不动声色,问起其他人。

  大皇兄回道:“榜眼姓房,是个二十九岁的国子监生员,考了四回都没考中,不知怎么这回一鸣惊人了。探花姓齐,是齐慎学士家的三公子,虽也二十四五岁了,却是头回应试,到底是家学渊博,出手不凡。二弟的文章原来只取在二甲第十名。不过父皇说了,毕竟年少,已是难能可贵了。”

  “不是让你告诉你父皇,说那文章是你写的嘛。”陆皇后道。

  “没等孩儿说话,父皇就先拿出那篇文章问孩儿是不是二弟写的,孩儿想父皇这么问定是已经知道了,再不敢扯谎,便承认了。父皇并未怪罪,只说今后不可如此行事坏了朝廷的规矩,便饶过了孩儿。”大皇兄道。

  陆皇后点点头,道:“既是如此,算你们两个好运,吃过晚饭各自回去读书吧。”

  晚间,父皇来坤宁宫,陪陆皇后在庭院中纳凉,晚风把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递出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也是希望他们兄弟和睦。”

  “弋儿生来就是个天赋秉异的孩子,如何藏得住?你又何必压抑他的天性。”

  父皇驾崩得非常突然,早上还好好的,过了晌午忽然说头疼,疼得将午膳都呕了,只说想休息一下,结果躺下就没再起来。傍晚时分,京城已经传遍了丧钟的声响。

  那是乾和十六年的盛夏,我十五岁。大皇兄十九岁,虽已成年,但坐上龙椅掌管偌大一个国家还是年轻得让人担心。陆皇后忍住哀痛,轻拍长子的肩背,温柔而坚定地鼓励道:“聿儿莫怕,有母后在。”

  “母后,孩儿……朕想召二弟回京。”大皇兄说。

  陆皇后略微沉吟,答:“也好。”

  二皇兄其时已在济州都督任上两年,是父皇封的职。

  而我已经出嫁,丈夫就是乾和十年的状元郎黄格,是父皇赐的婚。黄格二十出头已是五品的员外郎,人人都说他前途无量。那些高官显贵的夫人们排着队来拜会我。公主的身份空有华贵,没有实权,无甚稀罕。那些人看中的是黄夫人的招牌。人人都夸我有福相,旺夫婿。还有人说,黄格既是最年轻的状元郎,将来也会是最年轻的宰相。流金般的未来似乎已在众口一词的赞誉中被认定了。我忽然想起那篇曾经烂熟于心却已久未记起的《陈思王曹植传》。真能万事顺遂,安稳无波吗?我扪心自问。

  “二皇兄,听说大皇兄……陛下,给你加封了官职,可以长留京中,不必再回济州了。”父皇丧礼过后,大皇兄顺利继位。借着陆太后召见,我顺便进宫看看许久未见的两位皇兄。大皇兄已是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二皇兄目下住在宫里,受陛下嘱托多花时间陪伴陆太后。

  “接到父皇骤崩,皇兄和母后召我回京的书信,我就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济州了,所以临走之前把济州诸事都料理完毕了。”二皇兄在书房里边作画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同我聊着。

  “皇兄把济州管理得不合陛下心意吗?”我问。

  “呵呵,”二皇兄轻笑道,“能管好济州的人才断不只有我柴弋一人,让我去济州是父皇定的,不是皇兄的意思。让我留在京中,待在宫里应该更合皇兄的心意。”

  “陛下是怕二皇兄辛劳,想让二皇兄多享享清福。”我说。

  “好皇妹,你不必劝。皇兄心里都明白的。”二皇兄朝我咧咧嘴,努力挤出一个笑。

  “二皇兄在画什么?”我尝试聊点别的。

  昆仑山巅,剑客比武,宝剑出鞘,锋刃无双。

  “皇妹看得出这幅画的主角是哪个吗?”二皇兄问我。

  “这两名剑客画得一个飘逸,一个稳健,各有千秋。不过皇妹觉得这幅画的主角不是人,也不是山,而是剑。那两名剑客还有山巅云海皆是两把宝剑的陪衬。”我说。

  “皇妹好眼力!”二皇兄拊掌大乐,“真皇兄知音也!”二皇兄说着,提笔写下郭震的《古剑篇》。

  “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沦古狱边。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我念道,心中一颤,“皇兄还是换一首吧,这首……太露骨了,若被陛下看见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