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玉气急,却依旧拿萧津毫无办法。柳清竹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爷们说话的时候,我本不该过来。津兄弟,你好好招待沈公子,我找婶娘说话去了。”
“别别别,大嫂,我错了!”萧津忙跟在柳清竹身后打躬作揖,说话的语气郑重之至,神态却活像街头卖艺人耍的猴儿。
这时二太太忽然从灵堂里面走出来,柳清竹看到她脸色不善,微微一僵,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满脸笑容。
“笑”这个表情,在这样的日子里显然是“不孝”的同义词。柳清竹顿时惊慌失措,几乎下意识地便要跪倒请罪。
沈君玉忙忙地从后面赶了上来,先她一步迎上了二太太:“君玉放肆,惊扰了太太,还望恕罪。”
二太太自然不好责怪客人,见状只得缓和了脸色,淡淡地道:“安国公怎不往偏厅去歇足?敢是萧家的茶水不能入口么?”
“方才与津兄多聊了几句,一时忘记,让太太见笑了。”沈君玉正色道。
萧津笑嘻嘻地冲过来抱住了二太太的手臂:“娘,你又出来做什么?沈兄即便是在老太太面前,也一向有说有笑的,你一出来,我们都得板着个脸装木偶人,闹得大家多尴尬啊!”
“我不出来,还不知道你们要闹成什么样呢!老太太尚未下葬,现在是你们说笑打闹的时候吗?”二太太甩开儿子的手,板着脸训斥道。
萧津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垂首站在一旁,搓着双手装无辜。
柳清竹见状只得上前道:“婶娘,今日的事,是我不好……”
二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你……唉,人虽不在是非中,奈何旁人眼中有是非啊!”
柳清竹心虚地垂下头,不敢多言。
二太太见状不好多说,只得拉住她的手叹道:“走吧,今儿晚上要到城外给老太太指路去,这会儿事情还多着呢!”
柳清竹如蒙大赦,慌忙点头应下。走出老远才听到萧津的声音,仍是带着笑意说道:“还看呢?人已经走远了!”
二太太的手上蓦地加了几分力气。柳清竹心中一慌,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解释点什么,细想想却又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灵堂之中一切如旧,二老爷看到她进来,和善地向她点了点头,其余众人也都颔首为礼。柳清竹悄悄地放下了心。
重要的宾客昨日已经来过,今日不过是几个本家过来帮忙打点,用得着柳清竹亲力亲为的事情其实已经不多。柳清竹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出什么岔子,也便放下了心。
新蕊从人堆里挤出来,担忧地道:“奶奶,您昨儿一夜没睡,何不趁现在得闲,先回去歇一歇呢?今儿晚上至少还要忙到后半夜,明日还有事情,这样熬着可是不行的!”
柳清竹心中烦乱不堪,也确实不愿在此听人喧哗,当下随意嘱咐了几句,便打算回房中歇息去。
这时朝阳初升,正是一日之中最冷的时候,小径两侧遍地银霜,仿佛到处都铺了白幔,平添几分凄凉。
出了春晖堂,路上遇见的丫鬟小厮便少了起来。柳清竹心中松快了些,才渐渐觉得倦意从脚底到发梢,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昨夜在灵堂之中想了太多事情,此时反倒不愿意再为什么杂事费神,她放空了自己, 只管信步往前走着,慢慢地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可以坚持下去。
快到邀月斋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晨曦之中出现了一道人影,柳清竹不禁大感诧异。
这个时候,有谁会在邀月斋外面停留?难道今天这样的日子,还有人可以不当差吗?
再往前走了一段,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柳清竹微微吃了一惊:“沈公子?您怎会在这里?”
沈君玉听见她的声音,慢慢地回过头来,神情似乎十分尴尬:“你……怎么会回来?”
柳清竹实在不习惯他这样的神情,只得故作轻松地笑道:“趁着那边不忙,回来躲一会儿懒,偏偏又被你抓到!你该不会无聊到跑去告发我吧?”
“不会。”沈君玉也微微笑了起来,认真地承诺道。
得到满意的答案,柳清竹却不禁皱起了眉头:“沈公子,您最近……都是这样说话的吗?别说津兄弟不习惯,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您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一些很不顺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