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给新蕊倒杯茶。”柳清竹淡淡地吩咐道。
桂香果真笑着给新蕊斟了杯茶双手奉上:“新蕊姐姐辛苦!您刚才这一段抑扬顿挫感人至深,说得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精彩,连我都忍不住要拍巴掌叫好了!”
“奶奶,难道您真的就不生气?该不会是装给我们看的吧?”新蕊不死心地追问道。
柳清竹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故事一听就是说书先生用惯了的套路,既不曲折离奇,又没有推陈出新,中间能插几句淫词艳曲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很多,我猜销路不会太好,闹不好书肆要赔本!”
“奶奶,书肆赔不赔本跟咱们没关系好不好?这……这故事如此颠倒黑白,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他们会怎么想?”新蕊跺脚急道。
桂香好笑地把新蕊按在椅子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也不想想,咱们奶奶什么时候为这些街头巷尾的议论费过心思?你管他们怎么想,咱们的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新蕊余怒未消,柳清竹平静地道:“说不定这里面的故事都是真的呢!这些年京城百姓是越发无聊了,难得见到这样清新干净的故事,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书肆一笔钱,叫他们多印些出来分发给京城里的读书人,叫他们多看一点正常的故事,少花心思在人家姑娘媳妇的闺房里面!”
“奶奶,您是疯了不成?”新蕊从椅子上跳起来,急道。
桂香不客气地再次把她按了回去:“奶奶说笑呢,你给我好好地坐着!”
柳清竹冷笑不语,桂香迟疑了一下才试探着劝道:“这故事不用猜也知道是叶家门人编写的,奶奶不必放在心上。孩子的事是子虚乌有,别的事自然也是瞎编乱造!”
柳清竹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随意付之一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谁知又过了两天,这个版本的故事竟不知怎的传进了宫里,一大帮妃嫔公主们在掬了一把同情泪之后,便开始在皇帝面前絮絮叨叨,替叶家小姐抱不平,要求严惩毒妇柳氏。
皇帝被这些女人们闹得烦了,便叫人打听了一番,于是那些从前被摒斥在宫墙之外的谣言,也便纷纷扬扬地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年轻有为的皇帝大吃一惊,当场拍桌子喊了声“是可忍孰不可忍”,然后便把他自幼的玩伴兼最信任的侍卫以及将来的股肱之臣萧大公子传进去问话。
萧潜一语不发地听完了皇帝的唠叨,只淡淡地回了四个字:“无稽之谈。”
皇帝彻底无语,终于明白那个阴狠善妒的毒妇正是自己这个发小给宠出来的,不由得又气又恨,大发雷霆之怒,非叫这个木头脑袋的家伙清理门户不可。
萧潜好说歹说连嘴皮子都磨破了,皇帝只不肯听,坚信人民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京城里的百姓们说什么,事实自然就是什么。
原来皇帝肯广开言路也未必一定是一件好事。萧潜在站得双腿酸麻、听得双耳生茧之后,痛苦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当今皇帝仁慈圣明,并没有勒令萧潜将那毒妇送到有司衙门审问,而是责令他休妻,并且还十分宽容地允许他缓期到年后执行。
可是现在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萧潜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将这道“圣旨”转达给柳清竹知道。
皇帝体贴下属的难处,第二天便派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将一卷盖了玉玺大印的明黄卷轴送到了萧家。
这是柳清竹平生第一次接旨,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最后一次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这句话,柳清竹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是不要吧”。
这个爱管闲事的皇帝若是能活一万岁,他的臣民们都不用活了。
对这道旨意反应最大的人竟是国公爷,他不由分说地抢过柳清竹手中的明黄卷轴,立刻吩咐小厮备马,要到宫里去找皇帝理论去。
柳清竹被新蕊搀扶着慢慢地站起身来,苦笑道:“君无戏言,圣旨已经下了,哪有收回的道理?父亲还是不要去了,将养身子要紧。”
国公爷的主意已定,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我非去不可!萧家在你的手上才刚刚起死回生,如今余毒未清,你若是走了,这烂摊子我又交给谁去?”
萧潜忙过来扶住父亲的手臂:“我陪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