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是在萧家叫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公子可别见笑。”
沈君玉正要说话,柳老爷忽然大笑一声,飞快地提起鱼竿,甩出一条颇为肥硕的鲤鱼来。
柳清竹见状不禁笑道:“今日的下酒菜有着落了!”
柳庭训抬眼看看她,再看看沈君玉,忽然笑道:“咱们自己吃倒是够了,用来待客却是太过简慢了些,总要再钓几条才行!”
“谁要管他饭?这家伙三天两头往这儿跑,都快要把咱们吃穷了!”柳清竹撇嘴抱怨道。
沈君玉似乎有些委屈:“我一张嘴能吃多少?看把你小气得这个样儿!亏我还巴巴地请了大夫来给你调养身子,原来连一碗鱼汤都舍不得请我喝!罢了,我自己来捉鱼好了,也省得你心疼!”
他说着竟真的挽起袖子,走下河去接过了柳老爷手中的鱼竿。
柳清竹不客气地打趣道:“你这火烧屁股似的急性子也能钓鱼?我看你还是亲自跳下去捉来得实在些!”
“罢了,那我宁可饿着,这辈子我是不敢下水的了!”沈君玉一边煞有介事地抛下鱼饵,一边摇头叹道。
柳老爷提着自己钓的那条鱼走上岸来,向小丫头们招呼道:“都回来帮我做菜去,一堆人在这里吵吵嚷嚷的,鱼会上钩才怪!”
臻儿等人莫名其妙地跟着去了,桂香迟疑了一下,抱起婉蓁也要跟着走。
柳清竹诧异道:“连你也不管我,不怕我一时坐不稳,掉到河里去吗?”
“河里的冰厚得很,就你这没二两肉的身子,掉下去也砸不破的!何况不是还有沈公子在吗?你若是真掉了进去,他不会不救你的!”桂香边说边走,很快就追上了柳老爷等人,把柳清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岸上。
“这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柳清竹忍不住抱怨道。
“我倒觉得,这小丫头越来越懂事了。”沈君玉笑了一笑,扔下钓竿走上岸来,在柳清竹身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柳清竹心中更觉尴尬,只得别过头去,不肯理他。
“有人在的时候,你的嘴巴明明毒得很,这会儿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又变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沈君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认真地问道。
柳清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低声道:“你到底捉不捉鱼?”
“我便是不捉鱼,柳老爷也不会少了我的饭吃。你难道便没发现,除了你之外,大家都很欢迎我来吗?”沈君玉带着奇怪的笑容,凑近到柳清竹的面前问道。
柳清竹无言以对。
柳老爷的意思和丫头们的小心思,她当然都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尴尬,更害怕他们把她一个人丢在沈君玉的面前。
沈君玉这一阵子来得太勤了,让人想不误会都难。何况他在最初一两次的尴尬之后,便渐渐地露出了本性,跟丫头们嬉笑打闹很快打成一片不说,在她的面前更是丝毫不肯掩饰关切之意,任谁都觉得他来这儿的目的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他越是这样,柳清竹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人多的时候,她还可以借着说笑把心事压下去,此时只剩了两人单独相对,一切掩饰都毫无意义,她还能如何隐藏自己?
过了许久,柳清竹才勉强笑道:“你一向是很会讨人欢心的。只是这穷乡僻壤的,你何必这样常来……”
“我为什么常来,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装糊涂?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装糊涂给谁看?”沈君玉似乎有些恼怒,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柳清竹狼狈地躲开他的目光,半晌才道:“我有些冷,该回去了。”
沈君玉立刻起身拦住,不许她站起来:“我知道这只是借口!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清儿,你已经不是萧家的媳妇,如今没有谁能管住你了,连你父亲都默许了我来找你,你还在顾虑什么?”
“沈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柳清竹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
“你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这句话,你敢拍着良心再说一遍吗?”沈君玉步步逼近,不允许她丝毫退缩的余地。
柳清竹很想坚强地重复一遍,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