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的当家人正在茶楼上坐着,闻言忙过来陪笑道:“爷台您别急,今儿这戏唱的是一位贵公子仗剑破贼英雄救美,最终与落难小姐结成眷属的故事。这小生后面要跟山贼对打,还要跟小姐月下定情琴剑相和……有的是好故事呢!”
那恶汉拍桌吼道:“那就赶紧的叫山贼和小姐出场,磨磨蹭蹭的作甚?谁爱听这些叽叽歪歪的玩意儿?”
那班主心中不以为然,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点头哈腰地陪着笑,生怕这恶汉一时不快,跳起来砸了他的场子。
这时忽听邻桌一人冷笑道:“贵公子仗剑破贼英雄救美?这戏文我前儿倒听见过,只是那贵公子与落难小姐终成眷属……我看是难喽!”
戏班子的班主见状忙又陪笑向那人道:“这出戏是我们班子里新排的,并不曾在别处唱过,爷台听到的怕不是这一出吧?”
“自然不是这一出,”那人阴阳怪气地笑道,“我听到的是真人真事,从山贼到落难小姐再到英雄救美的贵公子都是有名有姓的,你们若敢唱那一出戏,保管你一天之内红透全京城,就怕你没那个胆量!”
戏班班主擦了擦汗,不敢接话。
人群中却有好事之徒接过了话茬:“这位爷说的可是前一阵子沈家和叶家的事吗?”
柳清竹本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此时忽然一怔,忍不住又探出身子向楼下看去。
只见恶汉旁边那个留着一撇山羊胡的矮子笑道:“是倒是,只不过中间还要再加上一个萧家——这出戏,说到底还是萧家的故事!”
那戏班班主忙陪笑道:“那样的人家,岂是咱们小百姓可以议论的?我们若是敢唱他家的戏,那是不打算在京城里讨饭吃了!”
“萧家的故事,这半年议论得还少吗?你要说就说,不说滚出去!”那恶汉随手一拍桌子,杯盘茶碗当啷啷乱响。
戏班班主眼见劝不住,生怕惹事,忙悄悄地溜了出去。
这边那山羊胡有些得意地拈须笑道:“这出戏里,那落难的不是千金小姐,而是萧家的弃妇——这个你们是知道的吧?”
“落难的叶小姐不是前儿刚获罪的户部侍郎叶青云的千金吗?那时候她还是萧家的如夫人,不能算是弃妇吧?”旁边一人好像知道些内情,忍不住插言道。
柳清竹抬头看向萧潜,只见他专心看着戏台上,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下面的争执,她只得又重新侧耳细听起来。
山羊胡冷笑道:“你听到的,是叶青云的门人编出来骗人的那套鬼话吧?沈公子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他若是真敢那么做,萧家又怎会饶他、朝廷又怎会不管?”
先前那人便不敢开口。
柳清竹听得莫名其妙,又不愿惊动萧潜,只得转头看向一旁的倾墨。
哪知那小厮却只是缩了缩脖子站到墙角,一个字也不肯说。
只听那山羊胡继续冷笑道:“这个故事里头,落难的不是那个姓叶的女人——她倒也有戏唱,不过不是落难小姐,她是山贼。”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呛声:“这可就不对了,她要是山贼,怎么会最后被沈公子和山贼给……”
“叶梦阑怎么了?”柳清竹听见那山羊胡只管卖关子,心中着急起来,终于还是没忍住拿茶杯敲了敲桌子,问萧潜道。
萧潜从戏文中回过神来,听见这话不禁愣了一下,含怒瞪了倾墨一眼。
倾墨无辜地缩了缩肩膀,指指楼下。
只听那山羊胡还在口沫横飞地说着故事:“沈公子哪里会做那样的事?那样的残花败柳,他看都不会看一眼!至于那群山贼嘛,只要是女人,他们都不会嫌弃的……”
萧潜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柳清竹淡淡地说道:“人的嘴是最管不住的东西,你今日便是能阻止他说下去,也阻止不了别处的流言。”
萧潜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半晌才道:“那天救出了你之后,沈君玉叫那些山贼把叶氏……”
“怎么?”柳清竹皱眉追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原本打算怎么对你,就全用在她自己身上了。”萧潜别过脸去,艰难地说道。
柳清竹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心头不禁涌上一阵烦恶,许久才问道:“你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