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人群中的喧闹似乎并没有停止,更多的人伸长了脖子向前面张望。新蕊有些诧异:“他们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处决别的犯人不成?”
柳清竹自然是一无所知,二人没法子从人群中挤出去,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嗡嗡”的议论声像波浪一样一阵一阵地从前面传过来,伴随着谩骂和惊叹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那个该死的老贼,临了还要胡乱咬人,死后定然要下拔舌狱的!”
“萧家世代忠良,谁不知道?就凭他信口开河喊这么一句,圣天子才不会放在心上!”
“就是!说萧家谋反?他也真敢说!大逆不道的人明明就是他叶青云自己!”
柳清竹努力从一片嗡嗡的声音之中分辨出了几句话,心中一点点揪紧了起来。
萧家谋反?叶青云那老贼临死前说了什么?
不远处,一个颇有些斯文的中年人摇头晃脑地道:“人言可畏,人言可畏!若是谣言一起,天子再圣明,也架不住人心叵测啊!”
后面的人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七嘴八舌地向前面打听,站在前面的人便往往得意洋洋地大声解释:“那老贼砍头之前喊了一声‘萧家谋反证据确凿,昏君误杀忠良自毁长城’这可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于是后面的听者便发出阵阵惊呼和怒骂,再得意洋洋地把同样的话往身后传过去,片刻时间,足以传遍在场的所有人。
柳清竹攥紧新蕊的手,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妙的感觉。
众人口口相传,总会传到皇帝的耳中去。如果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皇帝想不留心都难。
为帝王者莫不多疑。在帝王的心中,全城的百姓都怀疑萧家谋反和全城的百姓都相信萧家没有谋反,效果恐怕是差不多的。
有那一封书信在先,叶青云的临终一呼在后,再加上全城的百姓议论纷纷,某些疑虑,恐怕会在帝王的心中挥之不去了。
在一片议论和谩骂之中,人群渐渐地开始移动,又过了两刻钟工夫,才慢慢地开始分散开来。
新蕊看到柳清竹脸色不好,笑着安慰道:“咱就别想那么多了,那老贼的胡言乱语,就没一个人相信的!你没看大伙儿骂得更厉害了吗?”
柳清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满心的忧虑一点都没有减少。
老百姓不信,不代表皇帝不信啊!
“咱们……咦?小贼,站住!”
身旁的新蕊忽然甩开柳清竹的手,向人群中奔了出去。
“新蕊,别追!”柳清竹看见那冒失鬼追着一个孩子在人群中乱窜,不禁心中发急,向着人群中大声喊道。
新蕊头也不回,边跑边喊:“奶奶别怕,到马车上等我!”
柳清竹急得跺脚,那丫头却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孤立无援的感觉突如其来,柳清竹一时有些无措。
周围四面八方都是人,往哪个方向去的都有。柳清竹呆呆地站在人群中,一时竟然忘了最初的方向。
刑场这种地方,她从前自然是没有来过的。茫然地在原处站了一阵子之后,柳清竹才悲哀地发现,她似乎……迷路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顺着人潮慢慢地往外走着,祈祷那个该死的笨丫头能良心发现,及时赶回来找到她。
可是这种可能性显然是微乎其微的。走了许久之后,柳清竹不但没有见到新蕊,也没有看到任何一处眼熟的景物。
离刑场似乎已经很远了,街上的人和马车都渐渐地少了起来。柳清竹心中开始发急,不知道小枫和新蕊找不到她会急成什么样子。
她明明记得方向是没有错的,可是……
路还没有找到,她却已经没有了力气。眼看路上的人渐渐地少了起来,她索性找个人家的后门,靠着台阶坐下。
好在她今日穿的是寻常农妇的装束,在台阶上坐着也并不十分显眼。
目光所及之处,几辆马车都已经陆续离开,柳清竹恢复了一些力气,只得站起身来打算再往别处找找。
这时街道口传来一阵车轮声响,柳清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谁知那辆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叫道:“奶奶?”
柳清竹听出是初荷的声音,强迫自己忍住回头的冲动,拉下帽檐遮住脸,急匆匆地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