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竹忙将身后的鹊儿拖了出来,笑道:“就是这个了。鹊儿是孙媳的患难姐妹,我看她为人勤谨本分,不是个挑弄是非的,少爷也对她颇有嘉许,老太太看着可还成吗?”
“你都这样夸了,我能说不成吗?”老太太笑了笑,从腕上褪下一个碧绿通透的镯子来给鹊儿戴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鹊儿慌忙跪下致谢,老太太正色道:“你少爷你奶奶看得起你,那是你得福分,也是嘉许你素日小心谨慎的好处。你只要记着自己的本分,将来自会有好结果;若是你痴心妄想,惦记着些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第一个不饶你!”
“老太太放心,鹊儿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奶奶,不敢有丝毫逾矩!”鹊儿跪伏在地上连连叩首。
柳清竹待老太太点头,忙俯身拉她起来,笑道:“旁人求老太太一句提点都求不来,你今日的面子可不小!”
鹊儿低眉顺眼地道:“奴婢永远记着老太太的恩典。”
正说着话,茗儿忽然笑着走进来禀道:“大老爷、二老爷带着几位爷来向老太太请安拜寿了!”
柳清竹慌忙站起,侧身侍立在老太太身后,三位太太也款款站起身来。
原本便十分拥挤的屋子里,忽然涌进了十来个人,顿时显得越发窄仄起来。柳清竹向身旁挥了挥手,几个侍酒的丫头立刻会意,忙将厅堂正中的几张椅子搬开,空出一块地方来。
大老爷今日穿了一身朝服,显得格外威严端正,胸前几缕白髯,又平添了几分高贵端方的气势。相比之下穿着一身青布长袍跟随在侧的二老爷就平凡得多,乍看上去,不像富贵人家的老爷,倒像是乡间书斋里的先生。
后方跟随着的,自然是三家子的少爷们。萧潜紧跟在大老爷的身后,身着一等侍卫服色,脸上却带着与严肃的服饰极不相称的温和微笑,明明是矛盾的组合,在他的身上却又似乎相得益彰,越发显得风神如玉,连老太太见了都不禁暗暗点头。
柳清竹忽然听到一声轻笑,细看之下才发觉是站在萧潜身旁的萧津在朝丫头们藏身的角落里挤眉弄眼,先前正不知是哪个丫头没忍住笑出了声。三太太的独子萧澈皱了皱眉头,露出了十分不以为然的神色。
萧潜忽然向这边使了个眼色,柳清竹不敢多看,忙跟着大太太她们起身走到爷们身后,随着大老爷一起行下礼去。
只听大老爷的声音朗朗地道:“儿子偕同阖府上下主仆众人,同贺重阳之喜,兼祝母亲千秋,愿母亲身体康健,泽被子孙。”
除了老太太和她身后侍立的几个丫头仆妇,此时的堂中数十口人同时跪伏在地,柳清竹便是不能抬头,也可以猜得到这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大贵之家,繁文缛节必多,可在这些看似恭谨的礼节之下,真心希望老太太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能有几人呢?
一切都是做戏罢了。台上是戏,台下也是戏。
老太太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悲喜:“都起来吧。你们各安本分,主外的不负皇恩不负黎民、主内的不争闲气不惹是非,便是我这老婆子天大的福分了!”
“儿等谨记母亲教诲。”大老爷磕了个头,率先站了起来,身后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声响起一片,过得片时众人已悉数站起,丫头重新安好椅子,爷们含笑退入外堂,女眷们重新落座,一切仍是其乐融融的模样。
忽听老太太笑道:“孩子们都忙,等闲也见不到面,竟不觉他们已长得这么大。适才我看到津儿和澈儿两个,竟已跟潜儿差不多高了,算算年纪,也该议亲了吧?”
二太太慌忙起身笑道:“津儿今年已经十九岁,打从前年起,老爷就叫媳妇留意各家的姑娘们,只是缘分不到,至今尚未定下来。澈儿再过个年也有十七了,不知弟妹可有打算没有?”
三太太讷讷地讪笑一下,低了头没有回答。
大太太忙笑道:“前一阵子听人说澈儿读书十分用功,想是三弟妹教导有方。只是这用功也不要太过了才行。我怎么仿佛听见有人说澈儿曾发下宏愿,功名未就便不成家呢?在咱们这样人家,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三太太忙道:“想是讹传,澈儿不敢说这样混话的。”
大太太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老太太沉吟道:“没说过最好,三儿走得早,澈儿已是三房里的一根独苗,他若把功名看得比成家要紧,让三儿在泉下如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