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竹看得有些愣神。
不是没猜到会有人监视邀月斋,却怎么也没想到大太太竟是这样看得起她!
那老女人明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对了,她该不会是早知道会有男子从里面出来吧?难道云长安真的是……
不对,他不像!一个不受世俗半点羁绊的人,怎么可能被大太太那样俗气的女人收买?
种种猜测,在柳清竹的心头飞快地闪过。看着眼前那些眼中闪着兴奋之光的仆人,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那些人的眼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平日是没有人敢这样看她的。她是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大少奶奶,是萧潜爱重的妻子,是小小姐的母亲,她是一个端丽温婉的女子,男仆们即使远远看见了,也要尽快低下头去回避的。
可是如今不同了。
一个女子的身上一旦被贴上了那种标签,她就成了比青楼女子还要下贱的存在。
女子的外表越是端庄,男子们在进行这种想象的时候就会越兴奋。就如此刻,她已经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淫邪的光芒。
心头涌起一阵烦恶,她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早已变得冰凉。
索性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那些饿狼似的目光,更不敢去猜测自己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
她知道,即使洗脱了冤屈,她的生活也不可能再恢复从前的简单纯粹。
罪恶这种东西就像洪水,一旦开闸,便可以席卷天地。即使你极尽人力将那闸门关上,那些肮脏的痕迹也足够你洗刷百年。
她听到云长安笑嘻嘻地问那些家丁:“你们拦着我二人做什么?”
一个猥琐的声音笑道:“小的们并不是有意阻拦,只是我们主子叫我们来问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青天白日的,你跟我们大少奶奶手拉着手,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云长安握着柳清竹的手腕示威似的摇了摇,嘻嘻笑道:“你们主子不认识我吗?还要叫你们来问!我已经跟你们主子说过了,今儿晚上我要带我的心上人私奔啊!你看,现在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已经不能称之为‘青天白日’,所以我并不是‘青天白日诱拐妇女’,我是光明正大地跟我心爱的女子私奔的!”
家丁们似乎被他匪夷所思的逻辑绕得有些发晕,沉默了一阵子才有人叫道:“这人好像是傻的!不管了,咱们跟他废话什么?太太说过若有人进出邀月斋就捆起来送到丛绿堂去,咱们还等什么?把奸夫淫妇一起捆了!”
柳清竹已经懒得再求云长安放手。算她倒霉,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又遇上一个疯子。不过这也只是在必死的结局之外,再多添几分悲惨罢了,这差别似乎也不是很大。
那些奴才们涌上来的时候,云长安终于收起了笑容:“喂,你们这些人怎么……”
先前那猥琐的声音冷笑道:“怎么?怕了?你敢‘光明正大’地溜到别人家院子里去偷情,怎么就没料到会有被捆起来浸猪笼的一天?你放心,哥儿几个看你一表人才,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云长安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叫道:“不是,不是!我是说,你们怎么能这样捆人呢?绳子缠在后面,我只要多晃几下肩膀就可以松开的啊!你们应该把绳子的这一端从我的肋下绕过来,然后从另一边——哎对对对,就这样——绕过去,最后再交叉着打一个结……对了对了,这样就一定跑不了了嘛!”
柳清竹忍不住睁开眼睛,观赏着家丁们哭笑不得的脸色。
只见那些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大张着嘴,像田间地头等着吞虫子的青蛙。
而云长安一脸得意地原处转了个圈,向她咧嘴笑道:“你们国公府一定不常捆人,连这个都要我教!”
“确实不常捆,你今儿可是教了他们一个乖。”柳清竹郁闷地说道。
云长安得意地甩了甩脑袋,只是脖子后面有根绳子勒得难受,这个动作难免便减了几分潇洒俊逸。
“大少奶奶,为了安全起见,您——也是要上绑的,您看……”那猥琐的声音渐渐靠近,柳清竹看见一张难看的笑脸,也看见了那人持着绳子的手在微微发抖。她知道,这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真恶心。
她觉得自己下一刻也许会把中午在落香居吃过的饭菜吐在那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