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山被李慈煊问醒了,是的,她怕他,怕他洞悉一切,怕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怕他帝王心术神鬼难言。这话不好答,反正他已经知道,只好避开他的目光。
“你若觉得闷,可以去御花园散散心,等明年立春了,我同你去西边园子你去住一段时间也好。”李慈煊说,“再不然,召些命妇进宫来说说话,开个赏菊宴什么的。”
霍云山问:“听说大师兄走了?”
李慈煊恩了一声,说:“上朝没他的人,国公府里来人说,不知什么时候人不见了,找了几日,也没个消息,不知祸福。”
“冠服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应该是自己走了。大师兄本事大得很,一般人伤不得他。”或许去大漠,或许去寻师父。霍云山羡慕石云,至少能来去自由。
李慈煊瞧霍云山脸色,猜到几分,出了门来,变了脸,把承乾宫中大太监找来,问:“谁把杨国公的事说出来的?”
满地的宫娥太监跪的抖抖索索。
“怎么?没人认罪?那就所有人一起罚。”
有个宫女说:“是伺候主子梳头的宫女说的。”当时在场的皆出来指正。
梳头的宫女全身发抖说不出一个字。
李慈煊道:“杖责二十,换个人来。其余人罚俸三月。若再有人把前朝宫外的消息传进来,杖毙。”
承乾宫里人来人往,却安静非常。
而霍云山的过分安静,让李慈煊心中欢喜也存有疑虑。暗中有宫女太监将她一举一动汇报给他。
霍云山心中明白得很,只有在夜里,夜深人静时才敢咬着被子落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脆弱,但只要想到李慈晏,她就忍不住心痛,如今还夹杂了些许愧疚。她把李慈晏的一举一动都翻出来回想,原来从很早,他就有了别样的想法,他那一次次的脾气白眼,都是有据可循。他们之间的来来往往,不知夹了多少巧合,多少是他人暗中推波助澜,只恨当时身在局中,看不透。这样一想,霍云山越发想奔赴到他身边,告诉他,她没有背叛他。
无奈阻隔重重。
想到李慈煊,霍云山心中真的怕,她也奇怪,为何自己不怕千军万马,不怕身赴黄泉,如今却这样怕他。
大约是有了想见的人,有了想爱的人,不舍离去,不再无畏。
重重罗帐忽然被掀开。
霍云山见是李慈煊,翻身坐起,来不及擦干眼泪。
李慈煊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脱了鞋袜,钻进罗帐,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霍云山根本无处可躲,被李慈煊拉住,抱进怀里,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让她看着他,脸上神色晦涩难辨。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我真心爱你。不急,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我相信你会爱上我的。”说罢,吻上霍云山的眼睛。
这如毒蛇般的触感紧紧缠住霍云山,真的如同一条蛇慢慢濡遍全身,捆缚住她,越缠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原来跟没有爱的人在一起,是这样抗拒,这样难受。
霍云山睁开双眼,看着罗帐上繁复的绣花,忽然问:“李慈晏呢?”
李慈煊一番缠绵后将昏沉入睡,闻言倦意困意全无。
“他还好吗?”霍云山继续问。
果然李慈煊散发的气场里渐渐愤怒。她意识到找到了一个能攻击李慈煊的点。若是李慈煊大发雷霆,再不理睬她最好。
无奈,李慈煊是多聪明的人,他在愤怒中理智犹存,转瞬明白了霍云山的意图。他笑了一声,冷静下来,很平和的说:“他很好,回了福王府住。”
霍云山这一拳出去打在棉花上,沮丧。但到底他还好,到底李慈煊算是言而有信。
李慈煊忽然翻身,把腿压在她身上,一勾,霍云山整个人便落入他怀中,紧紧偎依在他胸前。
“这样睡,我安心。”李慈煊说罢竟然真的闭上眼。
霍云山离他这样近,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很反感,几经挣扎却挣不出来。
一个想挣脱,一个不愿放手。
这一夜,两人都很艰难辛苦。
秋日高爽,一片波纹似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上格外漂亮,天边还有一轮残月,给这清晨带来几分凉薄之意。
李慈煊向来不爱在宫中乘坐步撵,今日立在殿前,喊常遇备撵。高高坐在上面,黄瓦在肩旁,天在头顶上,摇摆起伏间有种超脱世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