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透过骨髓,一点点冷到寂静。
天地无声。
情妖,臭名昭著的情妖。
她们有着世上最美的容颜,最柔情的嗓音,以及,最冰冷的心。
她们最擅长的,莫过于,践踏世人的真心。
风残的指尖一片冰冷,师傅的唇还在开开合合,凰族的典雅,羽衣族的妖媚。
还有,他说,“相恒族是其中翘楚,一双眼,纯似冷泉,也最能让凡夫俗子,神魂颠倒。”
天边浅红色的霞一点点爬上他的面颊,却衬得他脸色愈发清白。
从未觉得,蜀山的风这么冷。
从未觉得,蜀山的霞可以这么红。
可那又怎样?
越红,也就越冷。
师傅说,“为师此次要你做的,就是铲除相恒一脉,哪怕只是一个分支。只要你能做到,那些老家伙想必也没话了。”
怎么离开那的。
他也不记得了。
来来往往的蜀山弟子,亘古不变的蜀山烟云。
青云纹,长浪袍。
他从未如此清楚的意识到,他是蜀山的大弟子,他的未来,背负着蜀山。
而她,是妖。
人妖殊途。
回到他自己住处,小院里载着几株细细柔柔的杨柳。
杨柳,杨柳。
似乎咬着这个名字,就能让他的心整个颤抖起来。
当年她给的糖,他吃的一颗不剩,彻骨的甜蜜后,留下的是蛀牙。
整夜折磨他的牙痛。
他时常想。
如果他不曾吃过那些糖,紧随而来的痛苦,是不是会少一点,再少一点?
“小哥哥,你许久不来了。”
她抱怨,大红的衣,恰如漫天的飞花。
他笑笑,面色有些苍白。
她却变戏法地搬出一个坛子,“尝尝看。”
“这是……什么?”
他问道,她眨眨眼,“自然是我做的酒啊。”
她抱着坛子,洋洋得意,“我找遍了家里的哥哥姐姐,难得有个会做酒的三哥,陪着我调了材料,勉强做出的梅子酒。”
她似乎高兴坏了,絮絮叨叨地说这酒有什么调料,加了什么果露。
她笑道,“小哥哥觉得还要加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几样配料,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施法添加。
“小哥哥。”她说,“取个名字吧。”
他低垂着眉目,笑道。“就各取一半名字如何,叫它残柳酒。”
他那是是如何笑出来的。已经不记得了。
依稀觉得那酒的名字取得不错,很是文雅。
又何曾想过,世事那样难料。
残柳,残柳。
我们到最后,不过是一场,风残杨柳。
她说“小哥哥带坛回去,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家里还有一坛。只是这几日家里想是找我找的紧,再出来难了。”
他莞尔,“家里看的很严?”
师傅的话还在耳边,她的眼,当真纯若冷泉。
原来,说到底自己就是凡夫俗子,只要她几句呢哝软语,他就毫不犹豫的缴械投降。
他忽然明白了。
情妖二字,委实太过,面对那样的眸色,谁不会沉沦。
匹夫无罪,怀壁有罪。
世人,永远有太多找不完的借口。
她做出愤愤不平的表情,“是啊,我都那么大了,却还老被关家里。”
他有些犹豫,这小妮子哪里大了。
十里长亭,他看她红衣如火。
“你现下,不是明明在外面么?”
哪有给关在家里。
她笑了,带一点小小的顽皮,“这你可不知了。我家井口那可是可以通向外面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他看她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揉住她的发。
“小顽皮。”
这样好的你,这样美好的你。
我该如何放弃?
虽然这样,对你我都好。
他看着她,终于是下定决心。
杨柳,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她。
她还那样小,她的未来还那么长。
会爱上她的人,还有那么多。
胸口有隐隐的闷痛,他笑道,“下次别出来了,好好听家里话。我也要出去办事,不能往这里走了。”
忽然觉得很空茫,似乎是灵魂看着躯壳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