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会,怎么会呢?
杀了付峻的人,怎么会是当今陛下呢?!
那她现在,不是要嫁给杀夫仇人的儿子吗?
想起太子和她相处中一幕幕步步紧逼时的样子,一股作呕的感觉似乎就在她的喉间上涌着,便连她搀扶那人时隔着衣袖的肌肤仿佛都变得格外刺人而恨不得撕下来一般难以忍受。
太子,到底知不知道其中实情,他若是知道,又是以何种面目面对她这个被父亲杀了的友人托付给他的人的呢?
不对,或许,或许这也是谎言呢……
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卫莹的情绪陡然稳定了几分,她从一味的流泪中回过神来,却是觉得身旁所有人,无论是太子,付峻,还是母亲的面目都变得分外陌生了起来。
似乎所有人都在逐渐地变成她完全陌生的模样,然而她却是连自己最初相信的那些人的样子都不敢再保证是否便是那些人真实的模样。
卫莹突然想去找太子,哪怕迎接她的是杀身之祸,她也想要一个能让她心中不再残留一丝期冀的答案,然而背上被温和的安抚着,耳旁是眉烟努力安慰着她相处的声音,卫莹不自觉地收紧着自己抱着眉烟的力道。
不可以,她不可以拖累旁人,若是那纸条上说的都是真的,太子若真的要杀她,定然不可能放过她身旁的人还有卫国公府的人,她怎么能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连累这些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人?
然而即使太子的回答是否定的,她又是否真的可以相信她呢?一个可以毫无芥蒂地爱上自己友人的未过门妻子的太子,或者该说一个能将她托付给自己友人的男人,这两个人又有谁是她能真正信任的呢?
卫莹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心灰意冷,这冷从心底升起,却似乎要一直冻进她的五脏六肺一般。
☆、出府
面对眉烟的催问, 卫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将自己的恐惧和不安全部告诉给她, 然而话刚到嘴边,感受到眉烟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她便把喉中的话不自觉咽下。
眉烟胆子从小就不大, 又自小就依赖于她, 这样一桩对她而言都无能为力的大事告诉眉烟又如何?只能害得她和她一同担惊受怕,而她们现在又在太子府中, 这件事若是有丝毫端倪泄出, 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又何必将她一同拉入这泥潭之中?
咽下嘴边的话, 明白自己无一人能说的她再想起那字条上的字句,只觉脑中混沌, 那字条上的一字一句仿佛火红的烙印一般烙刻在她的胸膛之上, 便连呼吸也仿佛被堵住一般,想到那人可能不是死于战场之上, 而是被这北岷的君王害死,她越发止不住眼中的泪意。
那个在无数北岷国百姓心中顶天立地,仿佛一道不能跨越的坚固城墙的将军,若是死在了战场之上, 尚能算得上是马革裹尸, 不负平生,然而若是他死在了被他庇护的君王手上,那该是一幕何等荒谬难言的场景?
再回想起那人离开前告诉他的字句, 和那人明明先前打的那许多场战无论情势如何凶险,都没有过败绩,而这一次却是毕一役于一功,集结着北岷国的全部力量,将那入侵的外族彻底赶出北岷国的边境,却为何在这样一场比较之前任何一场都要轻松许多的战役中被敌军包围,最后献身于沙场之上?
纵使朝廷宣布的是由于付将军贪功激进,想要孤身吞下外族首领的首级之功,方才陷入敌人的包裹之中,最后葬身于敌军的万箭齐发之下。
可卫莹自认她和付峻两情相悦,相处了许久,却是最清楚那人谨慎平稳,小心谋划的性子的,这样一个没有把握不会轻举妄动,而且和异族交战了多年,军中又无人不心悦诚服的大将军,不应该在那一场不应有太大风险,而且荣耀无需多言便全归他身的战役中赴死。
联想起这其中的种种诡异,纵使已无明证在前,卫莹却不自觉地便信了三分了。
想到那人临走前眉目平稳中那望向她的专注样子,隔了数年的伤悲仿佛再度清晰传来,一切就如同昨日的场景一般,她坐在房中望着窗外,面容欣悦地想象着那人归来娶她的样子,却没料到永远都等不来那个归人,最后的她,只能等来的是远远相望,方才望见的那一具棺木。
心中的伤悲之情如同翻山倒海一般涌来,那人慎而又慎落下的一吻,从容地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样子,认真而恭敬无比地向她父亲求娶她时的模样,以及那年雨下和他静静观荷的样子,这一切仿佛才在不久之前发生过的场景,现在再一幕幕从心头划过时,却如同一把把利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