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妇女握在手上的指尖一颤,强颜欢笑着,强忍着无故涌上的泪意说道:“女儿不孝,却是不能让爹娘宽心,然而女儿心中还是只挂心于那一人,还想多几年在在爹娘膝下承欢尽孝,娘好生休养着身体,就不要挂心这般琐事了。”
“莹儿啊,”妇女却是知道最能让她心软的法子,她面上的泪意落下,划过显出了些许老态的面庞。
“按孙大夫的说法,娘只怕等不到这一天了。”
光是她这一句话,便足以将少女击得溃不成兵,她不知道这是娘亲为了骗她的好心胡诌之言还是真切之语,但光想到娘亲有离开自己的可能,她心中的惧怕和恐惧便如同浪潮一般要将她淹没。
卫莹投入妇人怀中,这是她们母女好几年都没有做出的亲密动作,然而此时做出,她心中只有说不出的伤怀生出。
妇人安抚般地拂过少女如苏般的黑发,仿佛劝慰,又仿佛刻意引导般地在她耳边轻语。
“莹儿可想常伴着太后?”
妇人的这一句低语如同震耳惊雷般般划过少女耳边,卫莹泪意未退的脸上,是失了血般的宛如处在寒天腊月中的冰冷赛雪之色,那红意未退的面上显出的瑟瑟神态,让旁人只要看了一眼,便会生出止不住的怜惜来。
妇人抚着她长发的动作,却是轻柔至极地安抚着,仿佛预料到了一般,再出口的语气固然轻柔,却是一副没有因为她的瑟缩而生出任何动摇的坚定不容反抗的姿态。
“当今正当壮年,性子又是出了名的宽厚仁孝,身边也缺一个像莹儿一般的贴心人……”
卫莹震惊得仿佛不认识面前那个女人,是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疼爱无比的娘亲一般直愣愣地看着,仿佛这些词句结合起来,就让她听不懂了一般。
皇上表哥的后宫中……还缺一个像她一般的贴心人……
这可是她从娘亲口中听过的最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了。
她自幼便出入宫中,表哥还是太子时,她便听闻了他传扬到宫外的花名,如今她最信任,最沉稳的娘亲竟说要将她送入宫中,因为表哥身边还缺一个像她一般的贴心人?!
“娘。”她怔怔地望着面前还欲劝说她的女人,心中的一腔热血仿佛陡然被冰冻下了一般,泛着让她从头寒到脚的冷意。
妇人心中又是一痛,然而想到牵连家族性命的把柄还在皇帝手上,便只能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痛惜,不得不反过来劝道,不知道是说服面前血色尽失的女儿,还是在说服自己。
“莹儿别怕,入宫之后锦衣玉食,陛下定然不会缺你的,而且又有太后照拂,比起嫁予其他人,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天子,也不算……也不算委屈……”
说到最后,妇女抑制不住心中凄苦地哭了起来。
她好恨啊,恨自己要将如玉如珠般百般呵护养成的女儿,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然而她更恨的是,对此无能为力而且必须亲自动手的自己。
若不是卫国公府牵连造反余孽的把柄落入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手上,她又何必,何必为了这看似尊荣的天子嫔妃身份,将自己从未受过委屈的女儿送入这宫中呢?
看到娘亲脸上的哀凄之色,卫莹从中读出了几分的迫不得已。
她连忙握住妇人的手,急急地夹带着泣音地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娘亲没有告诉我?”
“娘,你倒是说啊?你若是不说,莹儿哪怕身死,也是不会进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的。”
妇女望着她,面上显出了些许无望的恍惚和凄凉。
“莹儿,你那未过门的亡夫,”妇女心一狠,顾及到边疆戍守的两个孩子,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哭着说道。
“他是个窝藏祸心的反贼啊!”
如果说刚才的那句话是惊雷的话,这句话足以将少女吓得得魂不附体。
“娘,你在说什么啊!”少女的面上极其愤怒地显出红意来,“付将军他怎么可能是反贼?!”
然而在看到妇人面上现出的凄哀绝望神态后,卫莹心中涌上的恐慌几乎翻天覆地地朝她盖下,要将她彻底吞灭。
在愤怒和恐慌攀升到极致时,她反倒陷入了近乎空白一片的清醒之中。
“付峻不是爹和兄长们千辛万苦在良家子中为我挑选出来的吗?爹和兄长最会识人了,当初不还是他们保证挑出来的人绝对身世一清二白,品行也绝对端正专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