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的珍爱,或许有两三分是真的,然而那真实的却是浅薄无比,临了她触摸到了才发现,原来以为海誓山盟,海枯石栏的也不过简单的一指就可以戳破得罢了。
然而既然已经破了,她自然不会再继续沉溺于那美好编造出来的幻境,无论真实如何丑陋恐怖,她总归也是要知道实情的,不然这一辈子都沉溺在这虚幻的美梦中,只怕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那他谋逆,也是事实吗?”
眼泪不随她心意地流着,仿佛什么极沉的堵塞在心底,于是这泪便再也不能控制了,然而卫莹低着头,却是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狼狈的神态来,她的声音仿佛是虚幻一般略带着冷意平直的,宛如剔除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一般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
如今梦寐以求的人如今乖乖在他怀中,付峻觉得再没有比这件还要让他欣喜的事了,所以听了少女的问话,他的神智方才逐渐回拢了些,然而还是不愿将他的莹莹扯到这桩若是被发现,就有灭族危险的大祸来,所以他只能模糊地说道。
“实情难料……”
然而在感觉到少女紧紧抓着他的外袍,无声落下的泪水止不住地更多了之后,仿佛被那泪水灼伤了一般,付峻忍不住放松了一些紧锢着她的力道,然后改口说道。
“但你应该清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卫莹摇了摇头,从他怀中略微退出去一些。
“先前我或许是能够这样想的,”少女勉强一笑,睫羽上悬挂的泪珠将悬未落,如玉的雪肌衬着那绯红的眼角,如同姝丽异常的画上最点睛的一笔。
然后她开口,张合的唇却是比雪日枝头上的红梅还要动人心魄。
“可是现在,我却有些不敢信了。”
少女的笑容仿佛云中花,水中月一般,陡然间变得极其轻柔和飘渺,明明就在怀中,付峻却觉得自己有几分抓不住她似的恐惧之感窒息般地从心头升起,让他光是望着便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所以下一刻,付峻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少女再度紧紧拉入了了怀中。
他低哑的声音中说不出的后怕,却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开口问道。
“为何不信?”
卫莹没有了任何被冒犯的气恼和羞涩,就如同在刚才的刹那间,她仿佛已经经过了岁月许久的磋磨,所以如今身子被男人暖热的温度包裹着,却是生不出多少气愤来,反而在感觉到三皇子害怕似的不断缩紧着抱着她的力道和他胸膛中不断传来的急促心跳后,反而能够垂下睫,心如止水地说道。
“因为人——
终究不是什么能够随意送人的物件。”
听了她的这句话,付峻如遭大击一般地松开了紧锢着她的力道,他如何能听不出,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已经戳中了少女心中的禁忌,如今哪怕他说出自己身份的实情,只怕也是为时已晚了。
少女平静地推开她腰上已经形如虚设的手,站远几步,望着三皇子面上冰冷却似乎含着无措一般的神情,毫无所动地转开眼,撩起鬓角在刚才推搡中散落的一缕青丝,礼节性地微勾着唇,面上便下意识地露出了最为疏离而冷淡的笑容。
仿佛叹息般的,她的声音平静而柔和,仿佛融在这吹拂而过的江风之中,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好笑地轻叹感慨着。
“三皇子,大概是不懂的吧。”
少女柔和的眼落在了他身上,这次却没了惧怕和逃避,反而如同看着一个不经事的孩子一般定定地看着他,微微地夹带着叹息般的语气说道。
“所以,殿下是喜欢我仅有的这分颜色吗?”
拒绝的话语就要说出,少女却是一笑,然而哪怕是夹杂着恍惚自嘲的笑意,她仍是清美绝伦,一举一动便如同那广寒宫中下来的仙人一般,皎白的月辉仿佛吸引着落在她的面容上,那双眼如同春水一般温蕴动人,眼波流转间雪肌如玉,点唇胜梅,便是让人心神恍惚的世间再难得见的姝丽颜色。
“如果殿下能护得住我卫府一门周全……”
似乎遥远地想到了了什么,少女唇角如春冰初融般缓缓勾起,那笑意便让人再想不起世间一切可与她比拟的绝色来。
“再保全了他的声誉——
妾身便愿侍君枕席。”
或许是只有神话中方才会出现的荒诞传说一般,不染世间一丝尘埃气息的神女缓缓开口,不图丝毫名利荣誉,便甘愿嫁予一介凡人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