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他愁倒是不愁,就是心烦,胸闷,躁郁至极。他以为好歹三瓶啤酒下肚,能把那股子莫名的邪火给浇熄了,可惜,酒精助长了气焰,火烧得更猛烈了。
严信没在直接灌了,把酒倒在杯子里小口喝。
宿舍四人,能喝的,说白了只有他和夏鹏,另外两个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闹得欢腾,实际弱鸡。
一件啤酒12瓶,严信喝了一大半,剩下的,周子安和张齐还没分完,两人就喝大了。
还有一个小时宿舍熄灯,而面前是两坨醉得扶不上墙的烂泥,严信抬头望天,不禁感叹人生路多坎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给夏鹏发了求救短信。
半小时后,夏鹏到了,一起来的还有杨丽欢。
严信又感到一阵没由来的烦躁。
夏鹏问:“没事吧?”
“没事,就是这两个……”
严信指了指周子安和张齐,两坨泥巴抱在一起,变成了一坨更大的泥巴。
夏鹏笑笑,一手一个把人给拎了起来。
“小学弟,你还好吧?”杨丽欢过来表示关心,她有一阵子没见到严信了,不知为何,他似乎看起来跟之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哪儿不一样。
严信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夏鹏拎着周子安和张齐往路边走,杨丽欢在旁边帮扶,两人偶尔视线相交,会意一笑,那笑,暗涌着情愫。
夏鹏和杨丽欢,一个是睡在一个屋的兄弟,一个是关系要好的学姐,两人何时在一起的,他竟然毫不知情。
还有吴忧,他以为他们已经很亲密了,她甚至带他去见了她的母亲。可是,她依然有他完全未知的圈子,譬如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他们都瞒着他。
好。
很好。
一瞬间,那股子邪火又窜了上来,严信浑身燥热,感觉自己快自燃了,他抓起背包拔腿就跑。
“诶?!小学弟!”杨丽欢在后面喊:“你去哪儿啊?!”
严信没回答,他冲到马路中间,单手撑着翻过防护栏,跑到了对面。回头望去,杨丽欢和夏鹏焦急地望着他,隔着大马路朝他高声喊话。
夜风将那些焦灼的询问吹散了。
“你们别管我!”严信朝对面喊了一句,又跑了。
严信一路漫无目地跑。
寒风打在脸上,灌进领口,却依然无法冷却他燥热的身体。
他蓦然想起军训那全速奔跑的二十圈,那时的心境与此刻相差无几,他急需汗水来浇灭心中那场快要将他吞噬的大火。
夜色中,少年像一阵风,旁若无人地奔跑。
年少轻狂是他的标签,青春是昂然勃发的,也是混乱焦躁的,他再一次仗着年轻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严信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吴忧公寓楼下,他抬起头望向六楼那扇黑漆漆的窗,忽而笑了。
原来,他的奔跑并非漫无目的。
上了楼,打开房门,玄关的灯光昏黄黯淡,十一睁着刚睡醒的眼睛,摇着尾巴在门口迎接他。
眼睛倏地湿了,他蹲下来,抱着狗子低声啜泣。
汗水和冷风都束手无策的大火,两行清泪,瞬间浇熄。
心,忽然安静下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严信拍亮了一排开关,一室光亮。
吴忧不在,她今天没有打工,他想她或许在实验室加班。
她回来过,垃圾桶里有空的泡面桶和用过的纸巾。厨房的角落,狗子的食盆还搁在地上,她应该是回来喂了十一,没等它吃完就匆忙离开了,
严信洗干净食盆,倒扣在水槽边沥水,然后牵着十一出了门。他没走多远,就在附近的绿化带陪它玩了会儿,又回了公寓。
房间里很安静,因为严信一直没有说话。
以前他一个人来的时候,总是不停地跟十一说话,可是今天,他一句话都没说,十一围着他打转,连狗子都看出了他的异常。
他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坐到了床边。
十一蹲坐在他面前,爪子搭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他。他握住它的爪子上下摇了摇,仍是没说话。十一放下爪子,又将下巴搁在他的腿上,眉头楞了一圈,眼巴巴地瞅着他。
严信摸了摸它的脑袋,半晌,嘴角轻轻弯了弯。
他侧身躺下来,十一凑到他眼前,冰凉的鼻头碰了碰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