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童头脑里一直以来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就断了,她颓然无力的抓着手中的茶杯,一时失了礼数,都忘记了应该要感谢他的悉数相告。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办公室的,只记得陈严在背后说要送她回家,她轻轻摇了摇头。
当指尖触碰到门锁的把手,炎热的六月天里,一阵由内而外冷冽的触感冰得她顿时浑身颤了颤……
“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这个涉事学生是你的什么人吗?”
舒童回过头,一双了无神采的双眼真挚诚恳,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是最重要的人。”
然后,她听见陈严说,“我会帮你,或许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我会尽力……”
舒童认真的朝他躬身致谢。
虽然希望渺茫,虽然结局已定,但仍感激在这个时候愿意拉她一把的人……
当天晚上11点半,她接到了陈严的电话,按下接听键后,电话那头先是死一般的沉寂,舒童生生从心底长出一颗恐惧的种子。
“舒童,你听我说……”
陈严的声音不复以往那般和煦柔亮,反而有些怪异冰冷,空气里又是一阵反常的安静,接着听见他慢慢的说:
“李崇前校长死了!”
舒童的手机猝不及防从耳畔坠落,她蹲下身去捡,双手却仍旧止不住颤抖,好不容易拿正,才抖着声音问,“是……是谁?”
“凶手是那位邹姓学生的朋友,现在案情更复杂了,家属一口咬定两人是共犯,要求严惩。”
舒童紧捏着手机的手掌被勒出一道红红的印记,“凶手叫……叫什么名字?”
“好像姓候,一个字……”
陈严在脑海里极力搜刮着那个到嘴边却忽然卡壳的名字,最后竟和电话那头的舒童异口同声说出一个姓名:
“候耀。”
候耀……
真的是他……
舒童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记忆里只记得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倚在东门巷的二层木质小楼上,垮垮的,邪邪的,常常笑容戏谑,言语轻佻,冲她大喊一声“美女”,唯恐周围的人听不到……
她忽然想起那天凡珂在家里时,门口那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还未来得及看清的电梯门里那抹穿着蓝色T恤的高大身影……
“警方去调查过,凶手是一位有前科的吸毒人员,无业,外地人,已经在州城居住过好几年,他独居在东门巷的一间民房里,没有交往过密的朋友,只有……”
陈严忽然停顿了一会儿,“——只有你的那位朋友,邹昊勤。侯耀对杀死李崇前校长一事供认不讳,也否认邹昊勤是共犯,说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但问起杀人的原因,他却闭口不提,说就是看他不顺眼,所以想杀他,没有原因。但是候耀并非科技大学的学生,与李崇前校长素无渊源,也从无交往,而两人之间唯一共有的联系就是邹昊勤。李校长家属坚称邹昊勤是共犯,也不是全无道理。所以,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
舒童哑然,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没有原因……”
电话那头,陈严忽然抬高了声调,激动的说,“你知道一些内情?”
舒童慌忙接到,“没有,没有,我哪能知道什么内情,我跟侯耀也很少接触。”
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孩子,心底的炽热和深情从来不比任何人少,那是他到死都要守护的人,是他到死都要隐瞒的秘密,舒童没有理由就这样将他出卖……
科技大学校长被杀一案很快在网上发酵,经过热心网友们大加修饰的渲染,凶手侯耀被塑造成一个穷凶极恶,前科累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恶魔,于是网上更是掀起铺天盖地一大片追思悼念李校长丰功伟绩的新闻。
这是州城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南方小城第一次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甚至还上了微博热搜的头版头条,网上到处都是声讨凶手的热门跟帖,李崇前女儿也在此时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披露杀死父亲的凶手,远不止当日行凶的嫌犯一人,还有一个共犯是教唆此次事件的主谋……
一时之间,网络上不计其数的热心网友投票请愿,要求严惩这两位罪大恶极的嫌犯,只有以命抵命,才能告慰校长的在天有灵……